比較視角下無政府狀態假說的內在邏輯研究

馬翡

關鍵詞：無政府狀態;自然狀態;國際關系;霍布斯;老子

霍布斯所描述的人性惡是自然狀態理論的邏輯基石，而反對混亂無序的自然狀態，成了西方學者討論和觀察國際問題的出發點。西方的個人主義、自由主義也成為無政府狀態假設的哲學基礎。無政府狀態假說作為世界政治的中心事實來研究對國際社會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老子的思想從什么地方超越了霍布斯的無政府狀態假說？都值得深入探討。

霍布斯：自然狀態是一種戰爭狀態

霍布斯認為每個人都有使用自己權利按照本人的意愿保衛自己本性的自由，自由就是不存在外界障礙的狀態，依靠個人的判斷和理性認為最適合的手段去做任何事情的自由。[1]霍布斯從權利的探討出發，挖掘自然狀態下的人性主觀訴求，放大了人性的自私和自利，從而得出自然狀態的混亂和沖突特性。他認為自然狀態是“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戰爭”狀態，只要不存在統一的權威，那么戰爭狀態就會每時每刻在所有人之間存在，因此自然狀態就意味著戰爭狀態。霍布斯的自然狀態可以看作當今人類社會的紛爭、犯罪、沖突和戰爭。[2]

一方面，從個人權利、人性惡、自然狀態到社會契約，霍布斯的政治哲學的核心目的是授權，賦予統治權利正當性和合法性。梁啟超也曾評價霍布斯的政治學說“持之有故，言之成理”。[3]另一方面，霍布斯的自然狀態理論降解了自然的神圣性，強調個人主義和個人權利。自然一旦失去其神圣性，成為人類的改造對象，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也將隨之轉變，人與自然的關系就開始呈現出明顯的掠奪性。英國的圈地運動是人對自然資源的一次掠奪，通過社會契約實現了合法化，剝削者完成了土地私有化。人類高于自然的做法破壞了可持續性發展，必將造成人類社會和自然、掠奪者和被掠奪者之間的矛盾和沖突。西方的殖民主義、霸權主義和一手炮制的“阿拉伯之春”“敘利亞危機”等等都是一種典型的全球性資源掠奪性行為，不斷掀起國際社會的對立沖突。

無政府狀態假說下的國際體系

霍布斯的無政府狀態理論預設和分析邏輯對國際關系研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無政府狀態假說的基本特征是混亂與無序，各個國家受自私利益的驅使，持續追求權力與財富的斗爭，完全從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和行事。各個國家要想生存，就必須努力發展本國的國家實力，否則就會受到他國威脅。而當一個國家發展本國實力的時候，別的國家又會把這個國家視為對自己的威脅，所以沒有一個國家處于安全狀態中。生存和安全永遠成為這些國家的需要和本能。

西方世界無政府狀態下的國際合作選擇了國際契約這一工具，以法律的手段確立國際體系，避免相互對立、沖突和戰爭。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確立了國家主權至上的國際基本原則。自威斯特伐利亞以來，維持體系運轉的機制是勢力均衡、大國協調，和平商議、協調解決成為解決國際爭端的主要模式。

老子：自然狀態是高級的和諧狀態

對中國的霍布斯研究來說，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是中國視角的缺失。[4]中國自古以來就追求一種和諧自然的國際秩序，講究“協和萬邦”“內圣外王”，就會各有所得，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從中國的這些理念出發，自然狀態并不是一個壞的東西。老子提倡“道法自然”“自然無為”，自然狀態在這里不再是否定的、消極的狀態，而是人類根絕大亂戰爭的最好的形式。老子的視角，可以與霍布斯的自然狀態理論進行對話，并互為補充。

西方學者論述的無政府狀態是混亂無序的，充滿矛盾、沖突和戰爭，因而是一個應當被否定的狀態。老子所描述的自然狀態則是自律的，是一種高級的、完善的秩序，和諧是它的基本特征，也是一種理想狀態。世界各國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不斷地改善關系，建構一種相對和諧和有序的狀態。如老子說，“小邦以下大邦”，小國對大國要尊重，更重要的是“大邦以下小邦”“大邦以下大邦”，如果大國都能如此，那么雖然小沖突難免，但大沖突不會發生。大國的自律是實現無政府狀態下各國和睦相處的基本條件，不干涉內政與尊重國際社會多元化是實現和諧的主要條件。另外，各國的自律還表現為“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各國的經濟技術可以很發達，但在使用時都采取自律克制的立場。

老子關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是對無政府狀態理論的正面推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無政府狀態的缺陷。老子明確要求人只有“無為”于“物”，承認物質自然高于人類自然的地位，并且主動效法自然，才能夠“無不為”地實現“萬物將自賓”的目的。只有人類與自然平等相處，使人類與自然和諧一體。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就要克制對自然資源的掠奪，承認國際社會多樣性，進而轉向合作，避免國家間發生沖突。

無政府狀態的假設作為討論和和觀察國際向題的出發點有一定的問題，因為它從本質上否定了人與自然的平等性、人與社會的和諧性，過分強調了無政府狀態的沖突性、無序性。把無政府狀態中的沖突性作為世界政治的中心事實來研究終究是片面的。完全可以從強調國際合作、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角度看待無政府狀態，建構一種相對和諧和有序的狀態。而自律、克制、不干涉內政、承認國際社會多元化是實現自然狀態下國家關系基本和諧的主要條件。

參考文獻

[1]李強.自由主義[M]東方出版社.2015：48

[2]洛克與霍布斯自然狀態理論之比較研究[J]湖北經濟學院學報.2018（卷15）：16

[3]梁啟超.梁啟超全集（卷2）[M]北京出版社，1999：499

[4]唐學亮.霍布斯研究：百年回眸[M]社會科學論壇[J]2017：63

[5]老子著.理雅各，高志超譯.道德經[M]白話文.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