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坤 宋江悅 張文豪 彭敏敏
二十四節氣是我國用來指導農事的補充歷法,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長期經驗的積累和智慧的結晶。從古至今,節氣指導著傳統農業生產和人們的日常生活,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典型代表。中國書法更是一門古老的漢字書寫藝術,具有獨特的民族風格。二十四節氣和中國書法都是我國的國粹,都是東方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書法和節氣都有窺天鑒地之機,二者共同根植于傳統的文化沃土,內在有密切的聯系。本文旨在闡明書法展覽與“二十四節氣”主題的內在邏輯,尋繹“二十四節氣”與書法的共性,為“二十四節氣”主題書法展的策劃與布置奠定理論基礎。
一、書法與節氣的共性:蘊藏生機與節奏律動
中國當代書法家陳振濂在《書法美學》中以節奏為論點展開闡述時提到:“只要有人的節奏在,書法就不會缺乏節奏。”節奏在書法中可以是書寫的節奏,蔡邕《九勢》里說“護尾,畫點勢盡,力收之”;可以是形式的節奏,如大小、粗細、干濕、方圓、轉折等形式的對比;也可以是一根線的律動,正所謂“一波三折”,唐太宗李世民《論筆法》有“為波必磔,貴三折而遣毫”之語。宋人姜夔《續書譜》則有“一點一畫,皆有三轉;一波一拂,又有三折”之說,都深諳書法的律動之美。大凡構成一種對比,都含有節奏的元素。“一陰一陽之謂道”,這陰陽便是節奏之本。脈搏的跳動、動作的和諧以及晨起夜伏,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就是人與自然節奏的合拍。二十四節氣就是人們順天應時、遵循自然規律,根據時間的變化來調整自己的行為,循時而動,以合時宜。蘊藏生機與節奏律動是兩者的契合點。
二、漢字的構形與節氣名稱實質互為意象
漢字和節氣無論從內涵還是名稱上都是一致的、無間的。《易·系辭上》:“圣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漢字是書法的載體,沒有漢字就沒有書法,漢字本身就與二十四節氣密切相關,如二十四節氣的具體名稱。
許慎在《書文解字序》中提到“六書說”,無論是畫成其物、隨體詰詘的象形,還是視而可識、察而見意的指事,抑或是比類合誼、以見指?的會意,其本質上都是象性思維的表現,六書說的基點是象形無疑。象形文字便是指文字的產生是出于對自然萬物的描寫和刻畫。下面以二十四節氣“立春”為例進行說明。立是會意字,小篆作,《說文解字》曰:“立,住也。”“立春”中,“立”是“開始”的意思。“春”字會意兼形聲,小篆作,從草(木),草木春時生長;中間是“屯”字,似草木破土而出,土上臃腫部分,即剛破土的胚芽形,表示春季萬木生長。通過連續不斷的文字和造字之初的本意,立春兩個字的構造和組合就鮮明地表達出二十四節氣中“立春”的含義。蔡邕所謂的“書肇于自然”、劉熙載所謂的“立天定人”都有此意。從天文歷法上解釋,“立春”是指太陽到達黃經315°時的一個時間節點。從這個時間節點之后,氣溫開始回升,日照時間變長,降雨增多。也就是在立春之后,生機勃勃的春天才算是正式來臨。一年的農事也從此開始。引申到人本身,在身體上,立春時節要養陽防風,俗語“春捂秋凍”就是很形象的解釋。《黃帝內經·素問》記載:“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這一時節要注意多吃一些補充陽氣的食物,以升發體內陽氣,氣虛癥者更應該采取此法飲食養生,由此也衍生出與精神層面相關的“一年之計在于春”,春天應該制定計劃,應該抖擻精神,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都是同樣的道理。其他節氣點也是如此。如果說漢字與節氣濡染,渾然一體,還只是書法與節氣相關的一部分,那么書法的藝術性與節氣共同的追求就是另一部分。
三、節氣與書法都投射自天人和諧的宇宙觀,追求天人合一
二十四節氣講究天人和諧的宇宙觀,注重人與自然的有機統一,具有極強的包容性和整合能力,呈現出中華文化強大的同化力。人們天人和諧的思維不只表現在精耕細作、自然平衡的傳統農業生產體系中,更是融入了社會交往的過程中,成為立身處世的準則。
《黃帝內經》云:“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諺語“種地不看天,瞎了莫埋怨”“種地不及時,囤里缺糧食”等所反映的都是對于順天應時的深刻認知。書法以道易思想為核心,這就決定了書法中對陰陽的運用廣泛而深刻,“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萬物的存在都是陰陽對立統一的結果。作為對“道”進行解釋的中心內容,老子通過難易、長短、高下、前后、剛柔、動靜、虛實、強弱、常變、榮辱、利害等一系列對立的命題,揭示了自然、社會陰陽變動的道理和原則。可以說,陰陽觀念構成了人們對自然萬物認識的基本觀念,也是中國哲學核心范疇——“道”的基本內涵。“書之氣,必達乎道,同混元之理”“古人之書畫,與造化同根,陰陽同侯”都是書法映射自然、陰陽的具體表述。這樣更能使人厘清藝術性與節氣的深層相關性,從文字觀到書法觀,無不如是。無論是節氣還是書法的漢字品性、藝術屬性的陰陽對立統一都蘊含其中,在其內部彼此消長、轉化,在時間屬性上周而復始,在空間屬性上遍布十方,在負載天人和諧的宇宙觀、追求天人合一的物我一體理想中并無二致。
基于此,以節氣為主題的書法展是有理論根據的,是有內在邏輯的,并非生搬硬套。節氣與書法都是蘊含陰陽的道性而各自生衍,貌似并不相干,但深層的文化土壤、宇宙觀并無二致,順時是對大自然的敬畏,也是天人和諧的自然結果,書法中對文字的敬畏、對藝術性的體認也何嘗不是,當然這也并沒有因此抹去人的主動性,無論是節氣還是書法,都在經歷“立天定人”之后完成了“由人復天”,這是節氣與書法相互交融的理論基礎,也必然使交融的結果精彩紛呈。
(咸陽師范學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二十四節氣”主題書法創意展的策劃與實踐(項目編號:S20191072200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