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市國浩紡織有限公司 | 黃廷付
十多年前,我剛來嘉興打工的時候,就租住在運河對面的大雜院里。大雜院里住著近20戶人家,大都來自河南、安徽的交界處,大家也都算老鄉。
記得那年夏天特別熱。低矮的出租房和我們老家的廚房差不多大,屋里除擺放著一張床,一個小方桌,一臺電風扇,一個煤氣灶外,剩余的空間就只能放下一輛自行車了。本來一個人住著都勉強,老婆又帶著孩子來陪我遭罪,她說怕我辛苦上一天班,連口現成的熱飯都吃不到。
我們租的房子偏巧門朝西,午后的陽光直射著門窗,連墻壁都透著熱氣。吃過午飯,小孩子熱得哇哇大哭,老婆就抱著孩子去小店里、超市里蹭空調。我那時上夜班,白天必須休息好,然而我躺在床上,木床板直往上冒熱氣,炙烤得我身上汗如雨下,皮膚濕答答地黏在木板上,別提多難受了。電風扇搖頭晃腦,散發出來的也全是熱風,整個房子就像是一個蒸籠,這怎么能讓人睡得著呢。后來實在受不了了,我就從床上爬起來,扯過一塊布,鋪在地上,這才感覺到了一點涼意,總算勉強度過了炎熱的午后。我睡醒后,趕緊把布收起來,再到院子里的深水井邊打了兩小桶水,灑在屋里,希望老婆孩子回來能涼快點。

老婆買菜回來了,是我喜歡吃的豆皮和包心菜。我上夜班每天都要帶這個菜,同事問我怎么老是吃這個,我說喜歡吃啊,他們都搖頭,“現在車間里這么熱,每天出那么多汗,你該吃點好的補充一下體力才對?!蔽覜]吱聲,只是笑笑。
那時候我每個月的工資只有1200元,廠里還要押30%,最后到手的工資就只有840元,每月除去房租120元,水電費近百元,再除去給孩子買奶粉和零食的錢,已經所剩無幾。說來慚愧,老婆那幾年幾乎都沒添過新衣服,更別說化妝品和首飾了。有一段時間更難,我因為換了一家工廠,兩個月沒發工資,不得不提前找老板預支工資,同事都說那廠里沒有預支工資的先例,我只好對老板說了自己的實際情況,老板倒也通情達理,立刻簽字讓我去財務領錢。只是,當月發工資的時候,財務又把預支的工資扣去了,到月底,我不得不又去找老板,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三個月,家里的生活才算能正常。
炎熱的天氣還在繼續,有許多人晚上都是拿著席子,跑到運河大橋上去睡,但下午就沒辦法了。有時候,我熱得實在受不了,就決定出去走走,乘公交車去街上的圖書館,有人說那邊可以乘涼。哪曾想,我坐在公交車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居然被涼爽的空調給吹得睡著了,結果一直坐到了終點站,還是司機師傅把我叫醒的。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好意思地對師傅說坐過站了,師傅笑了笑,見怪不怪地說:“那你再投一塊錢,我等下再給你拉回去。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到哪里下車,不然你再睡著了怎么辦!”我趕緊告知他下車的地方,并感激地謝過師傅,又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等我重新回到出租屋,笑著對老婆說起自己這半天的經歷時,老婆笑著說道:“你還別說,這真是一個好辦法呢,在公交車上睡半天,才兩塊錢,還不耽誤你晚上干活?!庇谑悄嵌螘r間,我就不斷地轉換著公交路線乘車,在公交車上睡覺,一直到夏天過去,都沒有司機師傅揭穿我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