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運邦 謝 紅 王金義 肖開蘋 潘欣陽 楊邯捷 趙惠亮 渠景連
貴州中醫藥大學,貴州 貴陽 550025
肺纖維化(Pulmonary Fibrosis,PF)是一種多病因且發病機制不明確的肺部疾病,其主要病理變化是初期的彌漫性肺泡炎和后期的成纖維細胞增殖、轉化以及細胞外基質的過度沉積[1]。其中,肺泡上皮細胞的易損性、異常重塑、表型改變是肺纖維化發生的關鍵[2]。上皮間質轉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是上皮細胞向間質表型轉化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上皮細胞標志物如E-鈣黏蛋白(E-cadherin)逐漸丟失,而間質細胞標志物如α-平滑肌肌動蛋白(α-smooth muscle actin,α-SMA)表達升高[3]。研究表明,EMT與肺纖維化密切相關,它被證明是肌成纖維細胞的主要來源,而肌成纖維細胞通過分泌細胞外基質參與組織纖維化[4]。在EMT過程中,轉化生長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TGF-β)信號通路被激活,Smad3作為TGF-β信號通路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對于TGF-β1介導的EMT極其重要[5]。
中醫學理論認為肺纖維化的病變實質是“肺絡瘀滯”,故活血化瘀通絡是該病的主要治法。血府逐瘀湯出自于清代醫家王清任《醫林改錯》,是活血化瘀的代表方劑。臨床研究表明,血府逐瘀湯對肺纖維化的抑制與改善作用明顯[6-7],關于該方藥理作用的研究也逐漸增多,但尚未見從EMT角度進行研究的報道。本研究以EMT為切入點,探討血府逐瘀湯對PF模型大鼠肺組織EMT的影響,并從TGF-β1/Smad3出發進一步分析其可能機制,以期為闡明該方防治PF的作用機制提供參考。
1.1 動物 SPF級SD大鼠48只,雄性,體質量(200±20)g,購自長沙市天勤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合格證號:SCXK(湘)2014-0011。
1.2 藥物與試劑 血府逐瘀湯由桃仁、川芎、桔梗、赤芍、枳殼、甘草、柴胡、紅花、當歸、生地黃、牛膝組成,藥物購自貴陽同仁堂藥房。其中:桃仁(批號:170401,產地:山東);川芎(批號:170701,產地:安徽);桔梗(批號:170301,產地:安徽);赤芍(批號:170401,產地:內蒙古);枳殼(批號:170401,產地:江西);甘草(批號:180301,產地:新疆);柴胡(批號:170301,產地:山西);紅花(批號:171201,產地:新疆);當歸(批號:170701,產地:甘肅);生地黃(批號:171201,產地:河南);牛膝(批號:170401,產地:河南)。分別煎制濃縮為含生藥0.351、0.702、1.404 g·mL-1的合劑,每次制備3 d藥量,4 ℃冰箱保存備用。
醋酸地塞米松片(批號:151238,浙江仙琚制藥股份有限公司);博來霉素(批號:16032311,海正輝瑞制藥有限公司);α-SMA抗體(一抗,兔源,批號:AG02247616,北京博奧森生物技術公司);Smad3抗體(一抗,兔源,批號:GR3190902-12,英國abcam公司);TGF-β1抗體(一抗,兔源,批號:55e6713,Affinity公司);E-鈣黏蛋白(E-cadherin)抗體(一抗,兔源,批號:18k0657,Affinity公司);β-actin抗體(一抗,小鼠源,批號:48k2671)、山羊抗兔辣根過氧化酶標記二抗(批號:3825j63)、山羊抗小鼠辣根過氧化酶標記二抗(批號:1292k61)均購自美國Affinity Biosciences公司;Mayer蘇木素染液(批號:20170526)、DAB顯色試劑盒(批號:20170511)均購自北京索萊寶科技有限公司;BCA蛋白定量試劑盒(批號:SE248353,美國Thermo Scientific公司);ECL發光液(批號:1716501)、PVDF膜(批號:MB0323)均購自默克密理博有限公司。
1.3 主要儀器 Allegra X-30R離心機(美國BECKMAN公司);GNP-9080隔水式電熱恒溫培養箱(蘇州威爾實驗用品有限公司);1150H石蠟包埋機(德國Leica公司);RM2265輪轉切片機(德國Leica公司);PL303電子天平(梅特勒-托利多儀器公司);BX 53顯微圖像采集系統(日本OLYMPUS公司);PowerPacTMBasic電泳儀(美國Bio-Rad公司);ChemiDocTM XRS+with Image LabTM Software凝膠成像系統(美國Bio-Rad 公司)等。
2.1 動物分組及模型制備 將大鼠常規適應性飼養7d后,隨機分為6組:正常組、模型組、地塞米松組、血府逐瘀湯高、中、低劑量組,每組8只。除正常組外,其余各組均采用氣管滴注博來霉素復制PF模型[8]:用10%水合氯醛 3 mL·kg-1麻醉大鼠后,頸部皮膚消毒,剪去頸部鼠毛,行頸正中切口,分離暴露氣管。經氣管軟骨環間隙向心端穿刺注入博來霉素5 mg/kg,在注射過程中必須非常緩慢的注入,并且邊注射邊觀察大鼠胸廓的起伏,防止堵塞氣道,導致大鼠的死亡。注射完成后立即將動物直立并旋轉,使藥液在肺內分布充分、均勻,然后縫合皮膚。正常組動物在同樣條件下注入等量生理鹽水。術后讓大鼠自由飲水、進食。
2.2 給藥 造模后第2 d開始每天灌胃給藥,正常組和模型組予蒸餾水溶液(10 mL·kg-1·d-1);地塞米松組予等容積地塞米松蒸餾水溶液(0.000405 g·kg-1·d-1);血府逐瘀湯高劑量組(14.04 g·kg-1·d-1)、血府逐瘀湯中劑量組(7.02 g·kg-1·d-1)和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3.51 g·kg-1·d-1)分別給予等容積藥液。每日灌胃1次,連續給藥28 d。
2.3 標本采集 治療后第28 d,以10%水合氯醛3 mL·kg-1麻醉大鼠,股動脈放血后剖取兩肺,剪除氣管、支氣管,將左肺組織用冰鹽水沖洗3遍,濾紙吸干水分,4%多聚甲醛溶液固定,石蠟包埋切片,常規脫蠟,用免疫組化法檢測肺組織上皮細胞標志物(E-cadherin)和間質細胞標志物(α-SMA)的表達水平。右肺分裝于1.5 mL EP管,轉存-80 ℃冰箱凍存,用蛋白免疫印跡法(Western blot)觀察各組肺組織中TGF-β1 和Smad3的蛋白表達變化。
2.4 免疫組化法檢測肺組織中E-cadherin和α-SMA的表達 將石蠟切片放于60 ℃烤箱中2 h;二甲苯Ⅰ、Ⅱ、Ⅲ各10 min,無水乙醇、95%乙醇、85%乙醇、75%乙醇各2 min脫蠟至水;3%H2O2室溫滅活10~15 min;PBS沖洗3次/5分鐘;抗原熱修復10 min,冷卻至室溫;PBS沖洗3次/5分鐘;滴加封閉液5% BSA,滴加一抗,4℃孵育過夜;PBS沖洗3次/5 min;滴加二抗,濕盒內37 ℃孵育1 h,PBS沖洗3次/5 min;DAB顯色,蘇木素核復染,梯度乙醇逐步脫水,二甲苯進行透明,最后用中性樹膠封片。光學顯微鏡下隨機觀察5個視野、拍照,采用Image-Pro Plus 6.0圖像分析系統測定每個視野陽性細胞的平均光密度值,以此反映相應蛋白的表達水平。
2.5 蛋白免疫印跡法(Western blot)檢測肺組織中TGF-β1和Smad3的表達 取大鼠右肺上葉肺組織100 mg,加入1 mL預冷的裂解液,用電動勻漿器在冰上勻漿,于4 ℃下以12000 r·min-1離心20 min,收集上清液;取少量上清液進行蛋白定量;剩下的加入等體積2×上樣緩沖液,95℃水浴煮5 min后于-80 ℃冰箱保存,備測。取上述蛋白適量進行SDS-PAGE電泳(電壓100 V,時間1.5 h),電泳結束后轉移至PVDF膜后,于5%脫脂奶粉中封閉1 h;分別加入一抗溶液(TGF-β1、Smad3兔單克隆抗體,稀釋度為1∶5000)孵育,4℃ 孵育過夜;取出PVDF膜,TBST洗3次;加入二抗常溫孵育1 h,取出PVDF膜,TBST洗3次,經ECL顯色后于凝膠成像系統中顯影;采用ImageJ 1.51K軟件進行分析,以目的蛋白與內參β-actin的灰度值比值表示相應蛋白的表達水平。

3.1 血府逐瘀湯對肺纖維化大鼠肺組織E-cadherin、α-SMA表達的影響 模型組大鼠肺組織E-cadherin表達顯著低于正常組(P<0.01),而α-SMA表達顯著高于正常組(P<0.01)。與模型組比較,血府逐瘀湯高、中、低劑量組肺組織E-cadherin表達均顯著升高(P<0.05或P<0.01),而α-SMA表達顯著降低(P<0.05或P<0.01);與地塞米松組比較,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的E-cadherin表達顯著降低(P<0.05),而α-SMA表達顯著升高(P<0.05)。見表1、圖1和圖2。

表1 血府逐瘀湯對肺纖維化大鼠肺組織E-cadherin、α-SMA表達的影響

A.正常組;B.模型組;C.血府逐瘀湯高劑量組;D.血府逐瘀湯中劑量組;E.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F.地塞米松組

A.正常組;B.模型組;C.血府逐瘀湯高劑量組;D.血府逐瘀湯中劑量組;E.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F.地塞米松組
3.2 血府逐瘀湯對肺纖維化大鼠肺組織TGF-β1、Smad3表達的影響 模型組大鼠肺組織TGF-β1、Smad3的表達顯著高于正常組(P<0.01)。與模型組比較,血府逐瘀湯高、中、低劑量組肺組織TGF-β1、Smad3表達均顯著降低(P<0.05或P<0.01);與地塞米松組比較,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的TGF-β1、Smad3表達顯著升高(P<0.01)。見表2、圖3。

表2 血府逐瘀湯對肺纖維化大鼠肺組織TGF-β1、Smad3表達的影響

A.正常組;B.模型組;C.血府逐瘀湯高劑量組;D.血府逐瘀湯中劑量組;E.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F.地塞米松組
PF是肺組織受損后人體自身修復的結果,也是以成纖維細胞增殖以及細胞外基質過度沉積并伴炎癥損傷、組織結構破壞為特征的多種肺部疾病的最終結局。臨床主要表現為干咳、進行性呼吸困難,且隨著病情加重,呼吸功能不斷惡化,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如前所述,EMT是上皮細胞在形態學上發生間充質細胞表型的轉變,其在PF和肌成纖維細胞活化的發展中起關鍵作用。EMT發生時,上皮細胞極性消失,上皮細胞標志物下調,細胞骨架重排,遷移和運動能力增強,同時獲得間質細胞特性,間質細胞標志物上調[3]。
研究表明,多種細胞因子參與了EMT過程,尤其是TGF-β1,是目前公認的促進EMT的核心細胞因子[9],在此過程中,TGF-β1促進了上皮細胞表型的丟失。TGF-β1介導EMT的途徑眾多,但主要依賴Smad途徑[10]。Smad蛋白家族是一類細胞內TGF-β受體激酶的底物[11],其本身既是轉錄因子,也是其他轉錄因子如Slug、Snail、Scatter、淋巴增強因子1、β連環蛋白等的誘導物[12]。Smad3控制一系列Smad依賴的靶基因轉錄[13],TGF-β1受體絲氨酸-蘇氨酸激酶激活Smad2/3后,使其磷酸化,Smad3與Smad4結合形成復合物進入到細胞核,從而與其他轉錄因子共同調控靶基因的轉錄,最終導致EMT及PF的發生。Wang等[14]在博來霉素誘導的肺纖維化模型小鼠中發現,熱休克蛋白27和Smad3表達均增加,進而激活細胞外調節蛋白激酶信號通路促進EMT。
中醫學認為PF的病變實質是“肺絡瘀滯”。肺為嬌臟,外易受六淫之邪,內可生瘀血為患,諸因素均可閉阻氣機,導致肺絡之氣血運行受阻,氣血不暢,更易釀生瘀血,從而造成肺絡瘀滯而發病[15]。李菊蓮等[16]也認為本病早期毛細血管增生、擴張、充血,管壁增厚,晚期由于大量纖維結締組織增殖而收縮,毛細血管數量減少甚至閉鎖,說明PF存在肺絡瘀滯病機。“絡以通為用”,因此,治療本病當以活血通絡為主。血府逐瘀湯是王清任所創的活血化瘀五大名方之一,由桃仁、紅花、當歸、生地黃、川芎、赤芍、牛膝、桔梗、柴胡,枳殼、甘草組成。諸藥合用,不僅可行血分之瘀滯,又可解氣分之郁結,寓行氣于活血之中,寓養于行散之中,活血而不耗血,袪瘀又能生新,升降同用,使瘀血下行,氣機暢達,臟腑和調?,F代藥理研究表明,血府逐瘀湯可通過抑制Smad3、MMP-7的蛋白表達來降低肺纖維化程度[17],此外對氧自由基損傷也有不同程度的干預作用,并可通過降低血清HA、肺組織HYP、膠原蛋白含量及提高彈性纖維含量來改善其細胞外基質代謝[18]。在此基礎上,本研究以療效較好的地塞米松為陽性對照,探討了血府逐瘀湯對PF模型大鼠肺組織中上皮細胞標志物、間質細胞標志物表達以及TGF-β1/Smad3信號通路的影響。
本研究結果顯示,模型組大鼠肺組織E-cadherin表達較正常組顯著降低,而α-SMA表達較正常組顯著升高,提示模型復制成功。給予不同劑量的血府逐瘀湯后,各給藥組大鼠E-cadherin表達顯著升高,而α-SMA表達顯著降低,表明該方可不同程度地上調E-cadherin表達,下調α-SMA表達,提示該方防治PF的作用可能與抑制EMT有關。進一步研究結果顯示,模型組大鼠肺組織中TGF-β1、Smad3的表達顯著升高,提示PF發生后TGF-β1/Smad3信號通路被激活,給予不同劑量的血府逐瘀湯后,大鼠肺組織TGF-β1、Smad3表達均顯著降低,提示血府逐瘀湯治療PF的機制可能與抑制TGF-β1/Smad3信號通路有關。此外,本研究結果還顯示,血府逐瘀湯低劑量組大鼠肺組織E-cadherin表達顯著低于地塞米松組,α-SMA、TGF-β1、Smad3表達顯著高于地塞米松組,而中、高劑量組與地塞米松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提示中劑量組(7.02 g·kg-1·d-1)、高劑量組(14.04 g·kg-1·d-1)血府逐瘀湯對PF模型的改善作用與地塞米松相當。
綜上所述,血府逐瘀湯可通過干預EMT來減輕模型大鼠的肺纖維化,其機制可能與抑制TGF-β1/Smad3信號通路有關,但其具體機制還有待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