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
——基于研發投入的中介效應和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

劉 偉，陳多思，王宏偉

(1.東北財經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2.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系，北京 102488；3.中國社會科學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北京 100005)

一、引 言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軌過程中，民營經濟已經成為中國經濟邁向市場化進程中的重要力量。盡管政府在優化營商環境、鼓勵民間投資、加強產權保護和激發企業家精神等方面出臺多項舉措，但民營企業依然面臨行業壁壘、行業準入限制、資源要素錯配和知識產權保護不利等現實困境。作為一種非正式制度，政治關聯為探究中國民營企業發展提供全新的視角。一方面，在市場和政府失靈的情境下，政治關聯可以幫助民營企業克服正式制度的不足，有利于民營企業發展；另一方面，作為民營企業影響政府決策開展的非生產性活動，政治關聯對技術研發和產品創新等生產性活動的稀缺資源產生擠出效應，進而影響民營企業績效和社會資源配置。

在微觀層面，企業的技術創新和資本積累是國家經濟持續增長的驅動力，在實施創新驅動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背景下，作為國家創新系統的核心和主體，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和技術創新效率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政府是宏觀經濟政策的制定者，經濟轉型國家市場化機制仍不健全，政府對創新資源的配置仍然發揮主導作用。因此，在轉型經濟背景下，中國市場化進程中的制度和要素市場變革的差異導致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差異值得關注。從現有研究來看，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究竟有何影響仍存在爭議。一方面，基于資源基礎觀，企業可以通過建立政治關聯獲取更豐富的創新資源，如政府補貼、稅收優惠和政策支持等，這有助于降低企業融資約束，有利于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Li和Atuahene-Gima[1]研究表明，采用關系導向戰略會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更多便利，進而提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周小宇等[2]研究表明，關系導向戰略與創新導向戰略相互促進。另一方面，基于尋租理論，政治關聯被視為一種尋租活動，企業需要付出昂貴的成本來建立和維持與政府的聯系，如企業決策受到政府干預導致過度投資等，這會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產生抑制作用。羅明新等[3]認為，政治關聯降低了企業的研發強度，進而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績效。袁建國等[4]發現，政治關聯通過降低市場競爭和助長過度投資等影響企業技術創新，導致企業技術創新乏力、資源分散并產生擠出效應。另外，還有研究表明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之間呈現非線性關系。Wu[5]利用中國766家企業樣本研究發現，政治關聯與企業產品創新之間呈現倒U型關系。

在經濟轉型背景下，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到底產生什么影響、作用機制如何、不同區域這種影響是否存在差異？針對這些問題，本文拓展了羅明新等[3]的研究，基于信號理論、尋租理論、資源基礎觀理論和高階理論分析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并結合2010—2016年中國制造業民營上市公司的非平衡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本文可能有以下貢獻：第一，已有研究集中在法律保護、行業競爭和公司內部治理安排等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6-7]，本文考察了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為企業技術創新研究提供了新視角。第二，本文為企業如何破解創新資源約束，提升技術創新能力，為政府部門加快推進“放管服”改革，協調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服務國家創新驅動戰略提供一些可供遵循的思路，具有一定的實踐價值。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

政治關聯，又稱為政治聯系或政治背景。Peng和Luo[8]將政治關聯定義為企業高管與政府官員的關系。Faccio[9]認為，政治關聯包括企業與政府首腦及其親屬的關系、國會議員擔任企業的高層管理人員或股東等。目前政治關聯還沒有統一規范的定義，國內學者普遍認為政治關聯是企業高管與政府之間形成的非正式、特殊的政企關系，表現為企業高管擁有在政府部門任職的經歷，或者通過公益事業及人際關系網絡建立與政府之間的關系等，概括地說，政治關聯體現為一種微觀—宏觀跨層次的聯系，即是一種微觀層面的企業高管與政府的聯系，并且會對宏觀層面的組織績效產生一定的影響[8]。政治關聯是企業重視外部社會關系導向戰略中的一個維度，而企業創新導向戰略是企業資源轉化為市場能力的戰略。下面基于信號理論和尋租理論，分析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

創新是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的關鍵。企業的研發及技術創新活動具有高投入、高不確定性和研發項目的不可逆性，導致創新活動的高風險性，企業內部往往面臨資源(如資金、土地、人員等)約束、產權保護的顧慮以及考慮股東利益而謹慎投資，獲取外部資源(如風險投資、政府補貼、稅收優惠和政策支持)成為彌補內部創新資源約束的必然選擇。而創新資源的外部投資者(政府、金融機構、公眾和其他企業等)與企業之間往往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10]，企業在進行創新活動外部融資的過程中，外部投資者會為承擔高不確定性和高風險性要求較高的額外補償或謹慎投資，造成企業技術創新融資成本上升或難于融資。基于信號理論，需要中介因素作為信號角色，以減少創新活動導致的信息不對稱問題[11]，而政治關聯正是扮演了重要的信號作用。從市場主導的邏輯來說，民營企業的政治關聯可以看作是政府釋放出的對企業以及所處行業的認可信號，幫助企業獲得外部投資者認可，進而獲得更多創新資源；從政府主導的邏輯來說，在風險投資、產權保護和法律體系不完善的轉軌經濟背景下，政治關聯可以視為企業與政府建立緊密關系，積極響應政府政策導向，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的積極信號，進而形成政策、資源和信息優勢，帶來較好發展前景和社會貢獻[12]。因此，作為一種信號顯示，政治關聯減少了企業創新活動中的信息不對稱，有助于外部創新資源的獲取，進而提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基于此視角，政治關聯對于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積極作用。

中國是新興市場國家，制度環境和市場體系發展有待完善，加上受儒家傳統重視關系的文化影響，企業在面對研發及技術創新活動中的資源和政策約束時，普遍存在著通過尋租獲取稀缺資源和政策支持的現象。尋租理論[13]即政府運用行政權力對企業的經濟活動進行干預和管制，妨礙了市場競爭的作用，從而創造了少數特權者獲得超額收入的機會，這種超額收入被稱為“租金”，謀求“租金”的活動，被稱作尋租活動。部分學者從尋租視角對政治關聯的影響進行了研究，Chong等[14]認為，民營企業往往花費昂貴的成本去尋租，通過建立政治關聯獲得資源壟斷權或形成隱契約。民營企業建立政治關聯是尋租活動的一種重要手段，通過政治關聯獲取的財政補貼是沒有效率的，無助于提高企業績效，并且會損害社會利益。因此，基于尋租理論，企業通過建立政治關聯可以獲取政府所提供的稀缺資源和各種便利，如稅收優惠、信貸便利和財政補貼等政策優惠，使企業擺脫資源約束，獲得更多的創新資源，但注重關系導向戰略的企業往往以獲取更多資源為目的，并且應用于非生產性領域，而不是注重研發創新來提升技術和產品的競爭力，因而獲取的創新資源很難真正用于企業技術創新。同時，政治關聯是一種政府與企業之間雙向的交換行為[15]，企業也需付出一定的代價換取并維護與政府的這種關系，如冗余雇員、慈善捐贈和過度投資等，從而對技術創新產生擠出效應。另外，企業想要獲取政治資源，就需要考慮政府的偏好和要求，參與社會治理承擔政府的部分社會職能，這表現為政治關聯的親社會性[16]，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企業創新活動的自主決策，從而扭曲企業正常的研發投資行為。基于此視角，政治關聯對于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抑制作用。

綜上所述，在中國經濟轉型背景下，市場、制度和法律等不完善，政治關聯的生產性尋租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抑制作用可能會遠遠高于其所傳遞信號的積極作用。因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1：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抑制作用更強。

(二)研發投入的中介效應

高階理論[17]以人的“有限理性”假設為前提，認為企業高管的心理特征(價值觀、認知模式和個性等)和客觀特征(職能背景和教育程度等)，會影響企業的戰略選擇，從而影響企業績效。創新是企業家對生產要素重新組合，創造性地打破原有靜態的市場均衡，推動經濟發展的過程。在市場競爭日趨激烈的環境下，創新是企業保持競爭力的關鍵，創新戰略選擇是企業戰略選擇的核心。

基于高階理論，本文建立“高管政治關聯—創新戰略選擇—企業創新績效”理論框架，企業通過政治關聯獲取創新資源進行技術創新的過程，是一個對創新資源進行分配和使用的綜合決策過程。企業高管既有權利決定通過政治關聯獲取的資源是否投入創新活動，也會決定投入創新活動的資源分配。一方面，基于尋租理論，企業通過政治關聯獲得的創新資源，其使用決策很有可能會受到政府決策、官員政治目的等外界因素的影響。如出于政府追求短期經濟利益的考慮，企業高管可能決定改變資金的流向，投向政府管制的壟斷行業，抑制企業的研發投入。另一方面，從資源基礎觀出發，由于企業擁有的創新資源各不相同，具有難以替代和模仿的異質性，這決定了企業創新績效的差異。Klingebiel和Rammer[18]研究表明，資源分配不同導致不同的企業創新績效。研發投入強度其實代表了企業對于創新活動的重視程度。首先，充足的研發資金投入，既有利于企業開展差異化的研發項目，形成專屬性技術，同時也提高了企業創新的抗風險能力。其次，對于研發人員的投資，有利于引進和培養高水平研發人才，從而積累企業自身的知識資產。最后，研發設備和工具等資源是研發的物質基礎和必備條件，對其進行投資有助于提升創新活動的效率，從而提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

綜上所述，基于高階理論，具有不同政治背景的高管，通過選擇不同的研發投入決策影響企業創新績效。因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2：研發投入在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中具有中介效應。

(三)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

當前中國市場化改革的效果已經顯現，但由于要素稟賦和政府政策存在地區差異，市場化程度也存在顯著不同[19]。一方面，為了引導經濟有序發展，地方政府對要素資源進行一定程度的管制，造成要素流動障礙、要素價格差別化和要素價格剛性等要素市場扭曲問題[20]；另一方面，不同地區市場化程度的差異意味著金融體系、知識產權保護、法律體系和制度設計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面臨制度約束，企業會努力尋找非正規的替代機制來克服制度約束[21]。從企業技術創新來看，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區，政治關聯也是民營企業面對創新資源約束的一種常見策略選擇，特別是由于要素市場價格扭曲嚴重，民營企業通過政治關聯以較低價格獲取稀缺創新要素資源的動機更強，尋租成本相對更低。另外，創新產品通常具有外部性，技術容易受到其他企業的重復和模仿，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區，政治關聯可以對企業技術創新起到保護作用，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的積極性。相反，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地區，由于制度和司法體系相對健全，要素市場價格扭曲程度低，企業通過政治關聯獲取創新資源的尋租成本相對更高、風險更大，獲取的資源不一定投入到企業創新活動中，而是投入到尋租活動中，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綜上所述，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3：市場化程度對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起正向調節作用，即市場化程度越高，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抑制作用越強。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0—2016 年中國制造業民營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樣本中僅包含從上市開始就是民營性質且一直保持不變的企業，不包括上市時為國有企業，后因股權轉讓而轉換為民營性質的企業。為了保證研究結論的穩健性，本文按照以下標準篩選樣本：剔除ST、*ST類樣本；剔除關鍵高管政治背景、專利申請數和研發投入數據缺失的樣本；剔除財務指標存在異常值和缺失值的樣本。經過上述篩選過程，本文最終獲得2010—2016年522家企業2 839個觀測值組成的非平衡面板數據。

專利申請數據主要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中公司研究系列的“上市公司與子公司專利”數據庫；政治關聯數據由筆者通過手工收集及整理方式從國泰安CSMAR數據庫人物特征系列的“董監高政治背景”數據庫中獲得；其他企業財務數據來源于公司年報和國泰安CSMAR數據庫；市場化程度數據來自《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6)》[22]。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Patents)

企業技術創新是指生產技術的創新，包括研發新技術，或者應用已有的技術進行產品創新并最終完成市場化的過程。現有研究指標主要有企業研發支出、專利和新產品產值等[23]。企業技術創新績效主要體現為創新產出，包括專利和新產品產值等，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采用專利作為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衡量指標。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的專利有三種類型：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本文參考袁建國等[4]的做法，采用專利(包括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申請總數加1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但專利申請總數還不能完全代表企業技術創新的質量。企業往往會受到政策影響，出于各種目的而產生更多數量的專利，但專利的質量不高，因而采用專利申請總數衡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偏差。發明專利代表了企業最具原創性的創新產出，因而本文在穩健性檢驗中將專利申請總數替換為發明專利。

2.解釋變量：政治關聯(PC)

已有研究對政治關聯的衡量大多采用虛擬變量法，但口徑存在一定差異。余明桂和潘紅波[24]僅將公司董事或總經理曾經或現在擔任政府官員或黨員干部的情況視為企業存在政治關聯。羅黨論和劉曉龍[25]用董事會有政治背景的董事占比來刻畫政治關聯。本文參考杜興強等[26]的做法，采用虛擬變量法衡量政治關聯。如果企業高管存在以下情況之一，認定為存在政治關聯：一是曾經或現在擔任政府部門官員，包括任職于中央或地方各級黨委、政府、法院、檢察院、人大或政協；二是曾經或現在擔任各級黨代表、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如果企業存在政治關聯，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

3.中介變量：研發投入(R&D)

研發投入包括有形資產(如資金、人員和設備等)和無形資產(如技術和知識等)，由于無形資產無法客觀衡量，所以研發投入常常采用人員和資金等指標進行衡量。本文采用研發經費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衡量研發投入。

4.調節變量：市場化程度(Mar)

本文采用樊綱等[22]編制的地區市場化指數衡量市場化程度。

5.控制變量

政府研發補貼(Subsidy)，本文采用政府直接補貼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規模(Size)，本文采用企業員工數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年齡(Age)，本文采用自企業成立至觀測年度時間間隔的自然對數衡量。股權結構(LS)，本文采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衡量。盈利能力(Roe)，本文采用當期凈利潤/平均凈資產衡量。資本結構(Lev)，本文采用當期負債總額/總資產衡量。

(三)模型設定

1.基準模型

為了檢驗H1，本文構建如下基準模型：

(1)

其中，i和t表示企業和年份；CV表示控制變量；Year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表示隨機擾動項。

2.中介效應模型

本文參考Baron和Kenny[27]檢驗中介效應的方法，增加模型(2)和模型(3)檢驗H2：

(2)

(3)

3.調節效應模型

為了檢驗H3，本文構建調節效應模型：

(4)

其中，PC×Mar表示政治關聯與市場化程度的交互項。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2010—2016年樣本企業政治關聯分布情況顯示，約50.8%的企業高管具有某一類或兩類政治關聯的背景，表明制造業民營企業存在政治關聯的普遍性。將政治關聯進一步分為政府官員類和代表委員類，有一半以上的樣本企業具有代表委員類政治關聯，其樣本觀測值為856個，說明制造業民營企業主要通過任職黨代表、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建立政治關聯。2012年之前具有政治關聯的樣本數量呈現遞增趨勢，2012年以后數量基本保持穩定，這與十八大以來中央加大反腐力度和加強政府官員企業兼職監管具有一定的關系，提高了企業謀求政治關聯的成本[28]。表1是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1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從表1可以看出，專利申請總數的平均值為17個，其中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2 322個，說明企業之間的專利申請總數差異較大。其次，研發投入的均值為4.219，平均來說研發投入占當年企業營業收入的4.219%，但其標準差較大，說明不同企業的研發投入差異較大。另外，計算各個變量間的相關系數發現，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低于0.500，且方向與研究假設基本一致，說明研究假設具有較強的合理性。各模型中解釋變量的VIF值低于臨界值，表明模型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

(二)主要回歸結果

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模型更適合使用固定效應，因而本文通過固定效應控制年份異質性的影響，來考察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另外，本文還檢驗市場化程度對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作用，為解決解釋變量和調節變量與其交互項高度相關的問題，對解釋變量和調節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表2是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回歸結果。

表2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回歸結果

(三)穩健性檢驗

本文分別采用更換被解釋變量衡量指標和回歸模型這兩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1)限于篇幅，穩健性檢驗結果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備索。

其次，以專利申請總數衡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由于專利申請總數是離散的非負整數，因而本文采用負二項分布計數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顯示，模型(1)中政治關聯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0.153)，說明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顯著負向影響。與模型(1)相比，模型(3)中政治關聯的系數顯著性明顯下降到5%，而研發投入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0.137)，說明研發投入在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中具有部分中介效應。模型(4)中政治關聯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負(-0.108)，且政治關聯與市場化進程交互項的系數也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負(-0.053)，說明市場化程度越高，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抑制作用越強。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上述回歸結果一致，驗證了本文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2010—2016年522家中國制造業民營上市公司數據，采用面板模型實證檢驗了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機制。研究結果表明：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抑制作用，其中研發投入在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中具有中介效應，市場化程度對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起正向調節作用，即市場化程度越高，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抑制作用較大。本文的研究結論不僅可以豐富非正式制度視角下政治關聯和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研究，也可以為市場化進程的推進和企業技術創新績效提升提供決策參考。

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以下政策啟示：第一，對于民營企業來說，應準確評估政治關聯的利弊，發揮建立政治關聯的積極作用。經濟轉軌過程中，企業通過政治關聯獲得政府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便利等政策支持，可能需要較高的尋租成本來維護這種政治聯系，尋租的代價往往很高，進而會擠出研發投入等生產性資源，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隨著改革的深入，市場機制主導的邏輯逐漸形成，企業高管應以長遠發展為目標，不應僅僅關注政治關聯的工具性，而應該發揮政治關聯的親社會性，即企業積極參政議政、參與社會治理和社區重建，在企業品牌形象樹立、獲取投資者和社會公眾的認可方面產生正面信號作用，進而在獲取外部創新資源方面獲得優勢。同時，企業也要不斷完善治理結構，關注企業規模和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等因素對技術創新的影響。第二，對于政府來說，應加強“放管服”改革，不斷簡政放權力度，推動市場化改革進程，積極為企業營造公平競爭的營商環境，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主導作用。一方面，強化市場機制在創新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推動要素市場和產品市場平衡發展，加快不同區域要素市場的一體化建設，降低交易成本，保證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弱化政府在要素配置中的作用和政治管理的工具性機會，為企業技術創新創造公平市場環境；另一方面，政府應法律法規建設，完善專利保護機制和產權交易機制，維護企業自主創新的權益，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高自主創新積極性，為企業技術創新提供制度保障。

未來可以在以下方面進一步深化研究：第一，樣本來自于制造業，行業比較單一，本文的研究結論是否同樣適用于其他行業還有待于進一步的驗證。第二，政治關聯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而本文考察的形式較為單一，如果企業的政治關聯存在一些隱性的關系，如高管的親戚朋友具有政治背景或者與政府官員具有較好的私人關系等，那么本文對于政治關聯的度量將出現誤差，這將導致估計結果產生偏誤。第三，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衡量指標是專利申請數，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技術創新都能用專利體現出來的。因此，未來的研究可以從樣本的擴充、政治關聯和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衡量標準入手，更全面、更深層次地探討政治關聯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