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佛教自兩漢時期傳入中國,經不斷的探索,從借助儒道思想解釋自身到后世和中國本土儒家及道家思想并立,成為對中國產生巨大影響的三家之一,其發展與中國本土化融合密不可分。
【關鍵詞】漢代;佛教;本土化
【中圖分類號】B948 【文獻標識碼】A
佛教由釋迦牟尼在公元前6—前5世紀的印度創立,迅速成長為印度影響力巨大的宗教并不斷向外傳播。在孔雀王朝阿育王的支持下佛教走出印度,以克什米爾為中心,延大夏、大月氏、康居、安息經于闐、龜茲進入我國,作為北傳佛教的一支在中國發展壯大,并同中國本土的儒家、道家思想共同形成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涵。
一、佛教進入中國時間的探討
佛教在中國最早的相關記錄是漢明帝夜夢金人,《高僧傳》載:“漢永平中,明皇帝夜夢金人飛空而至,乃大集群臣以占所夢,通人傅毅奉答:‘臣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夢,將必是乎。帝以為然,即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往天竺,尋訪佛法。”
蔡愔、秦景在尋法途中于天竺遇到攝摩騰和竺法蘭,以白馬馱經返回洛陽,此為漢地有沙門之始。傅毅可以在漢明帝疑惑時指出金人為西方的佛,說明佛教此時已傳入中國,因此,佛法東傳應在漢明帝之前。
關于佛教何時傳入中國,其實還有許多種不同說法:
(一)伯益知有佛
劉宋宗少文《明佛倫》曰:“伯益述《山海》:‘天毒之國偎人而愛人。郭璞傳:‘古謂天毒即天竺,浮圖所興。偎愛之義,亦如來大慈之訓矣。固亦既聞于三五之世也。”這里即是說“偎人”與“愛人”與佛法中的詞語相通。
(二)孔子已知有佛
《列子》中有一則記載,有人向孔子提問“孰為圣人”,孔子曰:“丘聞西方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此番回答被后世佛教徒認為是孔子時代已有人聽說過佛法的證據,西方圣人是指佛陀。
(三)漢武帝拜金人
據《魏書·釋老志》記載:
“案漢武元狩中,遣霍去病討匈奴,……獲其金人,帝以為大神,列于甘泉宮。金人率長丈余,不祭祀,但燒香禮拜而已。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
此記載中的金人被認為是佛像,佛教東傳后先進入匈奴故地,漢武帝時通過戰爭輾轉傳入漢地。
(四)張騫知佛說
《魏書·釋老志》言,漢武帝列金人于甘泉宮后,并言:“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傳其旁有身毒國,一名天竺,始聞有浮屠之教。”然而,此說法應為魏氏自己臆斷而來,并不可信。湯用彤先生在其作《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中做了駁斥:“‘始聞浮圖之教云云,系魏收依通西域事兒臆測之詞,并非述騫所言也。”
(五)東方朔已知有佛
高僧傳中有記載:“又昔有漢武穿昆明池底得黑灰,以問東方朔,朔云:‘不委,可問西域人。后竺法蘭既至,眾人追以問之,蘭云:‘世界終盡,劫火洞燒,此灰是也。”此記載暗示東方朔已初知佛事。
另外,還有周代知有佛,燕昭王時已知佛等說法,佛教傳入時間越追溯越早,究其原因,應與好古的風氣相關。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儒、釋、道三教并行亦有斗爭的因素在其中,佛教徒們希望可以更早地追溯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及產生的影響,以此來表明佛教的權威地位。
二、漢代流傳的佛教典籍
據《高僧傳》記載,《四十二章經》是中古最早的漢譯佛經。
“釋摩騰。本中天竺人也……逮漢永平中明帝夜夢金人飛空而至。……即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往天竺尋訪佛法。愔等于彼遇見摩騰。……騰譯四十二章經一卷。”
《四十二章經》真偽一直被爭論不休。一派認為此經是由從一部大經《法句經》中摘出,而時間也與漢代后期不符,應是在更晚的三國時期,甚至在晉朝。而梁啟超在其著作《四十二章經辯偽》中認為:“其年代,最早不過吳,最晚不過東晉,而其與漢明無關系,則可斷言也。”
陳垣先生以語言學方式考證發現,東漢史籍中的佛陀一律以“浮圖”代稱,后期才譯為“佛”,而《四十二章經》中一律稱為佛,在語言學角度上說不通,以此推論,此經出現較晚。
另一派以湯用彤先生為代表,認為此經為真,此觀點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認可。他認為,《四十二章經》古譯有兩部,一為漢譯,因文字質樸無華早已經失傳;另一版本有吳支謙譯,以其優美的文筆流傳下來,并經過各代的不斷修飾篡改,因此產生文字上的問題。
按照流傳下來的佛教傳入故事,佛教傳入就先與統治階級及知識階層先發生了實質性的接觸,《四十二章經》作為最早的漢譯佛經,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佛教傳入中國的初始。知識分子出身的佛教徒對于佛教最初的理解,從《四十二章經》的文字來看,他們在盡力建造一個與中國傳統理論完全不同的體系。但佛教作為外來文化剛剛傳入,對翻譯者來說其本身的觀念根深蒂固,所以在譯經中可能無意加入了一些儒家、道家思想。這既可說是為佛教經典適應中國社會做的努力,也可說也許當時的翻譯沒能找到更適合的詞匯表達佛教思想而慣用了當時道家和儒家思想的表達方式。這樣看來,佛教文化從傳入中國之初就開始了與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的融合。
在《四十二章經》中有:“凡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親也。二親最神也。”
講求孝義,將父母的地位置于天地鬼神之上是對儒家孝思想的認同。西漢時文帝開始設置《孝經》博士,各代對《孝經》的重視程度不斷加強,東漢光武帝時不僅文人要學《孝經》,虎賁也需熟讀《孝經》。從漢惠帝后皇帝謚號加“孝”字,以后歷代仍在傳承。
印度原始佛教亦有孝敬父母的說法,但未有《四十二章經》這樣地位如此之高。《四十二章經》在翻譯過程中調整佛教教義,將之與中國傳統文化結合在一起,為的便是減少傳播阻力。這種思想融合既有其主動性,也有被動的意味。儒家文化在中國根深蒂固,不可觸動,早期佛教徒認識到這點后不惜更改佛教教義,擴大與儒家思想中的相似點,便于取得更廣泛的社會認同,從而達到他們傳播佛教思想的目的。
《理惑論》是中國第一篇佛教理論論文,為牟子所作。
在對佛的描述中,《理惑論》是這樣說的:
“問曰:何以正言佛,佛為何謂乎?牟子曰:佛者,號謚也。猶名三皇神,五帝圣也。”
此段解釋有將佛陀神仙化的趨向,并將其與三皇、五帝并論,以此來拉近佛教與中華傳統文明的距離。
對于佛道的認識:
“問曰:何謂之為道,道何類也?牟子曰:道之言導也,導人致于無為,牽之無前,引之無后,舉之無上,抑之無下,視之無形,聽之無聲,四表為大,蜿蜒其外,毫厘為細,間關其內,故謂之道。”
這里對佛道的解釋與《道德經》中道家思想有些相似,與正統佛教思想不是很相同,但是這樣的解釋方式更便于大家理解佛教的理念和擴大它的影響力。
《四十二章經》將佛教中能與儒家貼合的點放大,并吸收道家詞匯用以解釋自己的理論體系,為的是讓更多人能夠信仰理解佛教。《理惑論》中佛教又前進了一步,顯示出自己的獨立性。當然,作為初期階段,這種趨向還并不明顯,還是要用大量的儒家及道家思想為自己做美化和辯護。
三、漢末的安世高與支讖
漢末桓靈之際,安世高與支讖兩位大師將佛教大小乘經典帶到漢地。
安世高于桓帝時來到漢地,據《高僧傳》記載:“才悟機敏,一聞能達,至止未久,即通習華言,于是宣譯眾經,改梵為漢……其先后所出經論,凡三十九部。”
支讖是月氏人,在漢靈帝時期來到漢地,翻譯了《般若道行》《般舟三味》《首楞嚴》,相傳還有阿阇世王,寶積等十余部經,支讖所譯都屬大乘佛經,是大乘佛教進入中國的開始。他在《般若道行經》中使用“本無”來概括“假有性空”,這里當時受到道家思想觀念的影響。道家的“本無”與支讖的“本無”并不相同,道家“本無”從本體論角度出發,世間一切萬物的根源是無,而無派生出一切,支讖的“本無”是“性空”,不是指有生成萬物的本體存在。在般若學看來,“有”是“無”,“無”也是“無”。
安世高與支讖二人在譯經過程中借用了道家詞匯表達佛教核心觀念,某方面還是因為佛道思想有些相通之處,更重要的還是要以此拉近佛教與中國本土思想的距離,減少傳播阻力,對早期佛教文獻的譯者來說,這種想法是相似的。安、支二人的譯經,將小乘佛教與大乘佛教引入中國,使得佛教與中國主流思想既有融合又體現出其獨立的不同。以此為開始,佛教逐漸擺脫對儒家及道家思想的依附,理論日益明確清晰,以自己的觀點來看待世界并向大眾傳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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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晨(1989-),女,漢族,吉林長春,碩士研究生,一級教師,研究方向:中學歷史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