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氣美學之于傳統和現代的體現

李珊珊 方鈺鈞 LadanAbouali

摘要：意氣美學是日本四項美學概念之一，文章從意氣美學產生的時代背景著手，對“意氣”的三種內涵進行說明，以及分別采取例子說明意氣美學在傳統和現代的體現。力圖呈現意氣美學的發展源流進而討論意氣美學在日本傳統和現代文化生活中的滲透與發展。

關鍵詞：意氣;日本美學;身體美學

“意氣”同“物哀”、“侘寂”、“幽玄”共同確立了日本四項古典美學基本概念。“意氣”（いき）這一概念來源于德川幕府統治下的江戶時代，以“色道”的身體美學為出發點，逐漸囊括了生活和藝術各方面的美學概念。藤本箕山在《色道大鏡》中將“意氣”提煉出來，而后在九鬼周造的《“い き”の構造》首次將其從一般的世俗審美意識上升到了美學的高度。意氣美學是日本傳統美學的最后一種形態，對日本生活與文化有著持續的影響。

九鬼周造將“意氣”的內涵可概括為：“媚態”、“意氣地”、“諦觀”三個要素。“媚態”是存在于兩性關系間的張力中的動態可能性，帶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暗示，與死氣沉沉的傳統男女關系相對立。“意氣地”呈現的是一種對抗的姿態，代表著“江戶仔”的精神面貌，是一種傲慢且隨性的“武士道”。“諦觀”則以佛教為背景，經歷失望后放棄對事物的執念，是一種從爛熟的頹廢中產生出來的超然物外的態度。意氣美學的三種要素看似互相矛盾，實則互相補充。

“意氣”是一種帶有民族性的美學意識，在其他語言中無法找到完全對應的替代詞匯，凱勒曼筆下曾言：日本女性呈現出的媚態在歐洲女性身上是無法看到的。因此想要對意氣美學進行探究，就得對日本傳統文化以及其產生的背景入手。大和民族恪守著嚴格的等級制度，江戶時代的“士農工商”四民制不僅是職業劃分，也是一種從高到低的身份地位標示。各個等級尊卑分明，難以僭越，作為日本皇室家徽的菊花亦是遵守規矩的象征，從中可見一斑。在德川幕府統治下的處在四民制最底層的商人階層經由貿易的發展而逐漸崛起，甚至在經濟層面上超越了武士階層，在當時的社會上興起一股奢靡之風。然新興市民階級（町人）的社會地位仍處于社會底層，他們努力擺脫鄉野氣息，追求“上品”的生活，這就催生了吉原街的“游里”（妓院）、戲院文化的發展。

一.傳統意氣美的化身

在游里和戲院中，人們可以擺脫倫理的束縛，在嚴格的道德王國開辟出另一個只屬于美的王國。江戶時代的游里具有著超越滿足性欲的功用，是町人發泄苦悶和尋找夢境的地方，是由于對貴族社會的向往和憧憬而制造出來的自由社會。雖不符合當時的倫理觀念，但那些打扮時髦、舉止嫵媚與端莊并存且慷慨大方的游女和俳優在當時仍有著超強的人氣。江戶時代的平民文藝就是綻放在游里和戲院中的“惡之花”，戲劇、浮世繪、文學等都以此為主題，游女亦成為意氣美學的原型。不用說游女必須是美的，這種美超越皮囊的美而帶有意氣的美，表現出高雅的格調，能夠讓客人縱情沉溺同時維持自身的傲氣和超然。

“意氣”由游里中產生，而吉原街留下的“游”的精神后繼承于祗園之中。意氣美學再次體現在藝伎與客人的交往中，雙方在脫離肉欲后的相處更接近男女之間曖昧不明，意欲接近而充滿張力的狀態。婚姻使得男女之間“意氣”全無，而與藝伎的相處能找到一種超社會性，在禁錮中尋得自由。

當藝伎逐漸成為一種正當職業并被合法化后，其職業規范和習俗也隨之確立，賣藝不賣身的行規被廣泛接受，表演的項目也逐漸增多。她們的主要工作是營造聚會的氣氛，與客人喝酒聊天，談笑之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藝伎自身帶有的具有審美價值的情色藝術就像日本的茶道，相撲一樣屬于日本傳統文化。藝伎并非傳統的妓女，她們有著很高的美學造詣，象征著日本的美感。藝妓的一言一行經過了特殊化、觀念化最終指向了審美化，可以說藝妓是代表著日本古典審美的活藝術品，亦是日本傳統意氣美的化身。

二.現代身體美學的“色情余韻”

時至今日，藝妓作為父權社會的活藝術品已經趨于沒落。然而從當代美學角度上看，市井文化中產生的“身體美學”仍然在影響著日本的文藝生活。不同于西方身體美學的直接展示，“意氣”使得日本藝術家創造出更為“媚態”的身體。

攝影師荒木經惟的藝術作品根植于日本美學，吸納了日本唯美主義情愛觀中對美好身體的感官表現，同時深藏著關于生死的哲思。他鏡頭前的女子呈現出日本浮世繪中的“色情余韻”，是身體無盡媚態的展現，同時保有與色情全然不同的難以接近的傲氣，最后這些自然的身體是拋開了外在附著物的身體的本真，達到了一種“諦觀”的狀態。荒木經惟表現女性的攝影作品是意氣美學的三種內涵在現代的展現，同時控訴社會的壓抑以及對身體的束縛，將反抗的姿態融入視覺影像之中，以挑戰長久以來的社會準則。

荒木經惟的“私攝影”照片雖展現的是生活的私密時刻，但同時又是神秘而疏遠的。這些看似充滿曖昧的場景，是日本美學在當代的獨特展現，結合了死亡與色情余韻，將身體作為一種視覺符號探求生命的價值以及兩種性別在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在荒誕的姿勢中尋求美麗，在壓抑的場景中尋找真實。

“意氣”對于現代社會而言就是身體美、性感美的外在呈現，荒木經惟的藝術作品既吸收了傳統色道的審美又帶有自身審美觀念的“現代性”。身體本身是純凈的，荒木經惟所做的便是在現代語境下對原本產生于青樓色道的日本“意氣”加以提純，洗去過去的“風塵”氣味，將其更新轉化為一種獨特的審美觀念。

結語

意氣美學是日本美學中極具獨創性與先鋒性的美學觀，同時也是極具“日本趣味”的美學。意氣美學以江戶時代的游女為原型，以身體美學為出發點，滿足了人們擺脫倫理的束縛自由尋找美的心理。這種傳統的審美情趣不斷吸納時代特性以促進自身的發展，在現代社會中依然影響著日本的一眾藝術作品。通過簡要分析意氣美學在傳統和現代中的體現，我們深刻地感受到其審美的超社會性，有助于在欣賞相關藝術作品時跳脫出社會正統倫理而進行思考。

參考文獻：

[1]九鬼周造，阿部次郎.日本色氣[M].北京：一頁folio |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9.

[2]藤本箕山，九鬼周造，阿部次郎.日本意氣[M].吉林：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2.

[3]伊恩·布魯瑪.日本文化中的性角色[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

作者簡介：李珊珊（1998.02-）女，籍貫：福建南平，學歷：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攝影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