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芬, 劉歡, 詹昱新, 桂玲莉, 孫盼盼, 張先翠, 周志慶, 洪蕊, 陶秀彬*
(1. 皖南醫學院弋磯山醫院血液凈化中心, 安徽 蕪湖241001; 2. 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協和醫院護理部; 3. 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放化療腫瘤二病區; 4. 皖南醫學院弋磯山醫院護理部)
新型冠狀病毒病肺炎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 病例在湖北及我國各地相繼出現[1]。 武漢市是最早報道COVID-19 病例和中國COVID-19 疫情最嚴重的地區, 武漢市COVID-19 患者救治任務十分艱巨。 COVID-19 疫情期間武漢市護士是抗疫的前線人員, 早期由于職業防護用品短缺且職業防護意識不足, 直接與COVID-19 病例接觸, 有醫務人員被COVID-19 感染后并導致死亡的報道, 使他們處于高壓力的工作狀態[2-4],武漢市一線護士的心理健康問題成為關注的熱點。目前武漢市一線醫護人員心理狀況的研究報道較多, 主要是COVID-19 疫情暴發早期的相關研究[5-6]。
為了解抗擊COVID-19 疫情出現3 個月后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情緒及其影響因素, 為制定有針對性的心理健康干預策略提供參考依據。 本研究于2020 年3 月3 至10 日對武漢市1 820 名一線護士進行了問卷調查, 現報道如下。
1.1 調查對象 2020 年3 月3 至10 日, 課題組統一向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 武漢大學人民醫院、 武漢大學中南醫院、 武漢市第六醫院、 武漢市第一醫院、 華中科技大學協和江北醫院和武漢亞洲心臟病醫院7 所COVID-19 定點醫院抗疫一線的護理單元發放問卷。 納入標準: (1) 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護士執業資格并有效注冊; (2) 在抗疫一線工作, 直接參與護理COVID-19 患者;(3) 自愿參加本次調查研究, 簽署電子版知情同意書。 排除標準: (1) 外地援鄂護士; (2) 上述7 所COVID-19 定點醫院以外的護士。 本研究已獲皖南醫學院弋磯山醫院護理倫理委員會批準[2020 年審(002) 號]。
1.2 研究工具
1.2.1 一般資料 包括性別、 年齡、 職稱、 工作單位、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情況、 職業暴露情況、是否患有慢性病等一般信息。
1.2.2 9 條目患者健康問卷抑郁量表 (Patient healthquestionnaire-9, PHQ-9) PHQ-9 是基于美國精神醫學會(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APA) 出版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 第5版(DSM-5) 推薦的量化評估標準, 是一個簡便有效的抑郁評估工具。 2010 年金濤[7]將PHQ-9 翻譯為中文, 中文版2010 該量表共9 個條目, 每個條目計“0 分=完全不會, 3 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 總分為0~27 分。 得分越高, 說明個體抑郁的嚴重程度越大, PHQ-9 總分≥5 分判定為有抑郁情緒[8]。 PHQ-9 量表的Chronbach′s α 系數為0.86, 具有良好的信效度[9]。
1.2.3 阿森斯失眠量表(Athens insomnia scale,AIS-8) 本研究采用的中文版AIS-8 量表由張作記[10]2005 年修訂, 是基于ICD-10 診斷標準制訂的睡眠障礙的自我評估心理量表。 AIS-8 量表共8個條目, 每個條目計“0 分=無, 3 分=嚴重”, 總分為0~24 分; 得分越高, 說明個體失眠嚴重程度越大, AIS 總分≥6 分判定為存在失眠問題[11]。Chronbach′s α 系數為0.81, 具有較好的信效度,成為廣泛使用評價失眠的標準量表[12]。
1.2.4 知覺壓力量表 (Chinese perceived stress scale, CPSS) 中文版CPSS 量表由楊廷忠等[13]于2003 年修訂, 主要測量個體主觀感知壓力的程度; 該量表共14 個條目, 每個條目計“0 分=從不, 4 分=總是”; 總分為0~56 分。 得分越高, 說明個體感知的心理壓力越大, CPSS 總分≥25 分判定為高壓力。 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5,具有良好的信效度, 已在許多國家廣泛用于評估壓力[14]。
1.3 調查方法 采用橫斷面調查研究法, 通過問卷星(https: / /www.wjx.cn) 制作本次問卷調查的二維碼和電子問卷鏈接。 由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協和醫院護理部老師負責聯系本次研究中的7 所COVID-19 定點醫院的護士長, 通過護士長向所在醫院和所管理的護理單元的微信、QQ 群中發放調查表。 調查對象簽署電子版知情同意書后方可進行問卷調查, 每個IP 地址只能填寫1 次調查表, 確保問卷填寫的質量。 本次研究只納入武漢市IP 地址的數據進行統計分析, 共計1 933份, 其中有效問卷1 820 份, 問卷有效率為94.15%。
1.4 統計學方法 調查數據從“問卷星” 后臺導出后使用WPS Office Excel 2003 進行數據分析, 采用SPSS 20.0 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 計數資料以[n (%) ] 描述, 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影響因素的單因素分析采用χ2檢驗, 多因素分析采用二分類Logistic 回歸分析(α入=0.05, α出=0.10), 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研究對象的一般人口學情況 在1 820 名武漢市一線護士中, 男65 名(3.6%), 女1 755 名(96.4%), 年齡20 ~55 歲, 平均(30.59±6.64)歲。 其中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 268 名(14.7%), 武漢大學人民醫院302 名(16.6%),武漢大學中南醫院292 名(16.0%), 武漢市第六醫院375 名(20.6%), 武漢市第一醫院240 名(13.2%), 華中科技大學協和江北醫院202 名(11.1%), 武漢亞洲心臟病醫院141 名(7.7%)。其他人口學情況見表1。
2.2 武漢市不同特征一線護士抑郁狀況比較 武漢市1 820 名一線護士中, 有抑郁癥狀者1 039 人(57.1%)。 不同性別、 職稱的一線護士抑郁狀況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 是否有職業暴露情況、 是否有負性生活事件、 自身是否感染新型冠狀病毒、 是否有慢性病、 感知壓力情況、是否有失眠的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情況不同(P<0.01)。 見表1。

表1 武漢市不同特征一線護士抑郁狀況比較(n=1 820)
2.3 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影響因素多因素非條件Logistic 回歸分析 以武漢市一線護士是否發生抑郁癥狀為因變量(0 =無抑郁癥狀, 1 =有抑郁癥狀), 將表1 單因素分析中是否有職業暴露情況、是否有負性生活事件、 自身是否感染新型冠狀病毒、 是否有慢性病、 感知壓力情況、 是否有失眠6個有統計學意義的變量作為自變量進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結果顯示: 有職業暴露(OR =1.846, 95%CI: 1.248~2.731), 有負性事件經歷(OR =1.395, 95%CI: 1.055 ~1.844), 有慢性?。∣R =1.742, 95%CI: 1.081 ~2.808), 自身感染新型 冠 狀 病 毒 (OR =2.596, 95% CI: 1.156 ~5.830), 高壓力(OR =3.230, 95%CI: 2.556 ~4.083), 失 眠 (OR =8.782, 95% CI: 6.959 ~11.083) 為抑郁發生的危險因素。 見表2。
本次調查結果首先發現, 在中國疫情最嚴重的武漢地區, COVID-19 疫情出現3 個月后一線護士抑郁情緒的檢出率為57.1%, 高于Lai 等[6]2020 年1 月29 日至2 月3 日調查武漢市一線醫務人員抑郁(50.4%) 的結果。 Mak 等[15]的研究顯示, SARS 結束后抑郁癥是最普遍的長期心理疾病。 武漢市一線護士的COVID-19 疫情控制階段的抑郁情緒仍然嚴重, 對一線護士的心理危機仍不容忽視。 本研究中武漢市一線護士的COVID-19疫情控制階段的抑郁情緒嚴重的原因如下: (1)本研究中的護士工作期間都必須穿防護服、 戴防護面罩全副武裝的在隔離病房中不斷的進行工作,工作強度大且工作壓力很大[16]; (2) 有些重癥COVID-19 患者無法治愈, 一線護士親眼目睹COVID-19 患者的死亡, 一定程度上會對心理健康產生不利影響; (3) 工作期間與COVID-19 患者接觸, COVID-19 具有高度傳染性, 武漢市一線心理壓力巨大[6]。 為減輕抗擊COVID-19 一線醫務人員的心理負擔, 避免不良情緒對武漢市一線護士身心健康的危害, 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改善一線醫務人員工作條件切實關心醫務人員身心健康的若干措施》[17]的文件, 要求對前線的醫務人員進行心理輔導與心理保健。 因此, 在COVID-19疫情結束后, 武漢市一線護士的抑郁情緒問題仍需要特別注意。 有關醫療衛生機構及其COVID-19定點醫院繼續保留心理干預小組并開通線上和線下心理門診, 對一線護士進行心理干預。

表2 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影響因素多因素非條件Logistic 回歸分析結果(n=1 820)
職業暴露是武漢一線護士抑郁癥狀的影響因素。 有研究報道, COVID-19 基本繁殖數量(R0指數) 在1.4~2.5 范圍內, 超過了SARS-CoV 的R0 指數[18]。 在直接護理COVID-19 患者時經常要接觸COVID-19 患者血液、 體液、 醫用銳器等,護士面臨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高風險[1]; 一旦發生職業暴露其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可能性極大,擔心感染帶來恐懼、 無助與無望的負性情緒加劇其抑郁癥狀的嚴重程度。
既往研究顯示個人的生活事件會使抑郁風險增加2~8 倍[19]。 本研究中個人負性事件經歷是指因COVID-19 疫情暴發造成的親朋好友、 同事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入院或者死亡, 親眼目睹護理的COVID-19 患者死亡。 新型冠狀病毒具有人傳人、高發病率和潛在致命性的特點[1], 家人、 朋友和同事感染新型冠狀病毒或者死亡會對一線護士心理造成嚴重創傷; 一線護士與COVID-19 患者的密切接觸, 因病情加重失去生命, 讓一線護士感到生命的渺小與脆弱并且其心理上都面臨挑戰。因此, 特別注意有過負性事件經歷一線護士的心理健康狀況, 為其開通專屬心理援助熱線[20], 以便疫情期間及結束后的一定時間內提供心理幫助。
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結果顯示, 患慢性病是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發生的危險因素。 莊海林等[21]研究結果顯示, 患的慢性病種類越多其抑郁癥狀發生的風險就越大。 在本研究中, 患有慢性病的護士其抑郁癥狀發生風險是未患有慢性病護士的1.742 倍(95%CI: 1.081 ~2.808)。 為抗擊COVID-19 疫情, 武漢市一線護士戴雙層口罩、 雙層手套、 隔離帽、 腳套和防護眼鏡全副武裝地開展醫療救治, 有時工作長達12 h[8]; 面對高壓、高負荷的工作, 如果自身患有慢性病, 身體機能會有不同程度的受損, 從而增加其發生抑郁的風險[21]。 此外, 有研究顯示患有慢性病的人群更容易感染新型冠狀病毒[1], 所以患有慢性病的一線護士更易發生抑郁癥狀。
有文獻報道, 全國醫務人員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率為3.8%, 死亡占全國COVID-19 死亡病例的0.5%[22]。 在本研究中, 一線護士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率為3.2% (59/1 820); 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一線護士抑郁癥狀發生率是未感染COVID-19 者的2.596 倍 (95% CI: 1.156 ~5.830)。 目 前COVID-19還沒有有效的疫苗, COVID-19 重癥患者會出現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ARDS) 和敗血性休克, 最終導致器官衰竭[23]。 感染新型冠狀病毒有對死亡的恐懼, 治愈后面臨隔離、 隔離后返崗的壓力以及社會污名化的壓力, 這些都加重了感染新型冠狀病毒一線護士的抑郁情緒。 因此, 對感染新型冠狀病毒一線護士進行臨床治療的同時,要特別注重心理支持治療。
有研究表明, COVID-19 疫情期間醫務人員的壓力源主要來自COVID-19 疫情[8]。 本次調查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顯示, 感知壓力高者發生抑郁癥狀的危險性是感知壓力低者的3.23 倍。 可能是因為武漢市是COVID-19 疫情的集中暴發地,大量的COVID-19 確診患者和疑似患者涌入COVID-19定點醫院造成護士工作量增大、 直接與COVID-19 患者接觸承受著被感染的風險而加劇心理的壓力, 特別容易使一線護士出現抑郁的癥狀。因此, 武漢市COVID-19 定點醫院要落實國家衛生健康委印發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緊急心理危機干預指導原則》 文件[24], 對有抑郁情緒的一線護士開展有針對性的心理危機干預,保障一線護士的心理健康。 此外, 本研究表明失眠是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癥狀的危險因素, 這與Lai 等[6]的研究結果一致。 由于抗擊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中一線護士始終處在高壓的工作環境, 心理生理都處于超負荷狀態, 使得其睡眠質量受損、失眠現象嚴重, 失眠容易導致護士發生抑郁癥狀[25]。
綜上所述, 抗擊COVID-19 的武漢市一線護士抑郁癥狀嚴重與COVID-19 疫情期間的職業暴露、 負性事件經歷、 自身感染新型冠狀病毒、 感知壓力以及自身的慢性病、 失眠密切相關。 武漢市COVID-19 定點醫院管理者要繼續關注一線護士的心理健康, 切實按照《關于改善一線醫務人員工作條件切實關心醫務人員身心健康若干措施》文件的相關要求, 做好武漢市一線護士的心理衛生保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