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婷
柴窯、柴燒、氣窯雖只有一字之差,但從燒成設備、工藝技法以及最終效果來講,都是截然不同的。
先說柴窯,柴窯講究傳承有序,有相對規范的制作流程與標準。首先提及的是燒制時用到的柴,在明朝以前,燒窯時每一窯都是松柴和槎柴摻和著用的,松柴單指由大松木砍伐成的木柴,槎柴則為各種雜木的混合,有灌木、巴茅木、松樹枝等等。據《浮梁縣志 · 陶政》記載,投燒比例約為松柴四成,槎柴六成。到了清代,隨著工藝的進步與窯爐結構的改進,對燃料的要求越發講究,松、槎開始分燒,因為窯工們發現,松柴不僅火力持久,而且富含大量可以滋潤釉面的油脂,所以此后松柴多燒細器,而槎柴則多燒粗器。因柴窯器需實現釉如凝脂的玉化效果,窯溫必須達到1300℃以上,這種對燒制溫度的要求,也反映出對柴類的嚴苛要求。


而決定溫度因素,除了柴,還有窯爐。不同的柴窯結構會直接影響到窯溫,所以歷代窯工為了提高柴窯器所需的氧化還原溫度和降低燃料損耗,創造出了不少形狀架構的窯,窯爐形式根據地勢而建,形成了具有地域特性的風格。南方多山,地勢起伏,因而依勢而建的龍窯、階級窯出現較早,北方多平原,故饅頭窯較多。比如宋元的馬蹄窯、龍窯,明朝的葫蘆窯等,而這其中最先進的當屬蛋形窯,明末清初出現一直沿用,清代官窯和人們一般所說的柴窯,也大多指這種窯。蛋形窯綜合了南北方窯爐優點,因窯室呈橢圓型,因此被稱為鴨蛋窯,也因發源在景德鎮而被稱為鎮窯。當窯工們摸透了蛋形窯的特性后,燒窯就變得更加可控。把樁師傅可以通過觀火眼的顏色、煙囪冒的煙、甚至一口唾沫精確把握窯里每個區域燒制溫度,這種技藝也將柴窯器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然而,蛋形窯搭建方法一直非常神秘,砌窯磚的手法、泥漿的調制都有說道。
由于柴窯是將坯體放在匣缽里排放整齊入燒,窯內空間大,投柴口卻只有一個、且小,導致升溫慢且窯溫不均,需燒制時間24小時。因此可見,柴窯燒成效果受許多因素影響,如柴火、窯位、坯體本身、氣壓氣溫以及保溫時間等等,人們必須根據自身窯爐的特性,在泥料、釉料、青花料等各方面反復試驗研制出合適的獨有配方。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產品難免會出現落渣、吸煙、縮釉、變形、粘底等各種問題,這些都被視為有瑕疵。

與柴窯燒成相比,柴燒則比較隨性化。制作上沒什么條框,作品標準也是全憑個人喜好。對柴火的要求較寬松,松也好,槎也罷,有什么燒什么。由于柴燒器皿多為陶泥非瓷泥,因此對溫度要求并不嚴苛。燒制所用的窯大多為四方體沒有頂蓋,搭建不受場地所限,四面都有投柴口,且無需匣缽,直接放置棚板裸燒。雖然工藝難度無法與柴窯相比,但柴燒本身就不拘泥于形式,這種原始的燒成方式只是當作一種創作的手段和興趣。在藝術效果的追求上,與柴窯產品有本質區別,柴燒器基本不上釉,充分利用了木材燃燒竄入窯內所產生灰燼,自然落在坯體上,形成不同灰釉及火痕效果。燒的過程中,偶爾還丟些紙或灑些鹽之類,以增加意外的效果。


此外,灰燼和火焰直接竄入窯內,產生落灰經高溫融熔成自然的灰釉,其色澤溫暖,層次豐富,質地粗獷,與一般華麗光亮的釉水不同,不重復且難預期燒窯的成果。若是橫焰式窯,燒成的作品有受火面與背火面的陰陽變化與火焰痕跡。然而在釉面上落了灰或在胎體上走了火的痕跡,在這過程中對于落渣、吸煙、縮釉等一切意外,柴燒對此倒有包容性,將一切不可預計的“缺陷”皆視為迷人的一部分,也是一種接近初心本質的美。
從二十世紀50年代中期開始,隨著陶瓷生產的不斷擴大,導致松柴的需求量亦不斷增加,從保護資源和開辟新燃源結構出發,景德鎮的燒成工藝經歷了由柴——煤——油——氣的不斷變革。目前,普遍使用以液化氣為燒成原料。采用不同規格的梭式窯燒制產品,窯內燒造環境十分干凈,燃燒充分,火溫均勻,燒成時間一般為8小時,燒成畫面質感清晰爽利,釉面層次明朗。目前人們在市面上購得陶瓷產品大都是梭式窯燒制。
肉眼該如何識別其區別呢?筆者鑒別柴窯與氣窯產品,主要從三方面入手。
一是看瓷器的表面,觀察氣泡,可以很清晰明顯地看出柴窯和氣窯表面氣泡的不同,柴窯的氣泡不均勻,因為柴窯在燒制過程中要不斷加柴,所以溫度時高時低,不可控制,表現在氣泡上就是大小不一,有一定層次感,氣窯的氣泡很均勻,燒制過程中溫度可以很好的控制,氣泡大小均勻密集。
二是觀察釉面上的青花來進行區別,柴窯是以松木為木柴進行燒制,在燒制過程中會產生松脂油,松脂油吸附在胎上,感覺柴窯的釉面肥潤。使得柴窯燒的青花,落在胎體里,就像水墨畫一樣,有暈染的感覺,反觀氣窯的青花,就像浮在表面上,紋飾比較清晰、利落,柴窯需要燒制50多個小時,而氣窯則需要20多個小時,所以長時間燒制的柴窯的質感會比氣窯更沉穩、溫潤。
三是顏色,柴窯在燒制時,木材燃燒所產生的灰燼和火焰宜接竄入窯內,在坯體上產生自然落灰的現象,經長時間的高溫融合成自然的灰釉,顏色會偏灰,而氣窯的顏色則會偏白、偏亮。
許多購買柴窯器的朋友都打趣說道,如此燒造成本高,出品率低的精品器皿,實在不舍拿來常用,但筆者認為器物最終還是要在它的功用中產生與人的關系,它不該是一個被供養起來或者僅僅是眼睛跟它發生關系的物件。落實到最低處,就是茶要好喝,器要實用。這也是延續古法燒制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