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旸
(中國核工業集團有限公司 北京,100822)
在嚴重危害國際社會穩定的恐怖活動中,核恐怖襲擊是國際社會最為擔憂的恐怖主義形式之一,近年來全球核及放射性物品被竊取案件頻頻曝光,核武器、核材料落入恐怖組織手中,必將對國家安全和人民生命造成嚴重危害,因此,核安保事業的推進日益上升為事關人類安全的重要議題。
核安保的概念是[1]:防止、發現和應對涉及核材料和其他放射性材料或相關設施的盜竊、破壞、未經授權的接觸、非法轉移或其他惡意行為,防止恐怖分子獲取核材料和破壞核設施。隨著當前核能和核技術的迅猛發展和廣泛應用,核材料的安全風險不斷增大,核恐怖主義的潛在威脅日益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在發生“9·11”恐怖襲擊事件后,國際核黑市進入大眾視野,在國際核安全中,核恐怖主義的潛在威脅成為最嚴峻挑戰之一,人們已經從最初的關注由人員非故意性操作失誤及自然條件變化等不可抗力因素而帶來的核設施安全問題,轉移到了核設施被破壞甚至被用來當作恐怖襲擊的手段而造成的安保問題上[2]。所以,在現有背景下,核安保的本質是阻止人們對相關核資源的惡意利用,其直接保護對象是涉核物資,安保的首要任務是預防被盜和惡意破壞。我國在習近平主席“理性、協調、并進”的核安全觀指導下,中國政府持續強化國家核安保能力建設,積極倡導和構建核安保命運共同體。
IAEA工作重心的轉向以美國“9·11”事件為分水嶺,在該事件發生前,IAEA的職務主要是面向業界領域,教授核材料和相關核設施的安保技能與知識(IPPAS),在“9·11”事件發生后,IAEA出臺了關于遏制核恐怖主義的實施綱要,提高安保能力、確保核設施安全可控成為不容有失的關隘。
自20世紀50年代起,我國便對核材料的使用的全生命周期進行嚴格把控,并于1987年實施《核材料管制條例》。對核材料管控分別實行事前的許可準入制度及運營中的管制視察制度,意在對核設施實物保護工程實施全過程監管。該時間段,國內的核安保事業開始啟動,相應的行為措施包括物資監護、核材料控制與衡算、核資料的信息安全、核應急等突發事故的處理等內容[3]。涉及具體物資安保的科研成果在1990年后期被介紹到國內,這些評估技術及手段大部分應用于軍事領域,而在民用核設施上,還停留在初步探索階段。
21世紀以來,非法轉移核材料、恐怖襲擊等事件甚囂塵上,尤以美國“9·11”事件所帶來的后果為警醒?!?·11”事件后,業界組織力量全面應對核恐怖主義,助推核安保走入優化提升的軌道。并根據“縱深防御、均衡保護”的理念,力圖構筑集探測、延遲與響應功能為一體的核安保系統,我國在核安保領域展開了一些技術研究工作,發布了《核材料實物保護導則(2007)》,編制實施了一系列相應的安保標準,并對舊有的核安保系統進行了優化,解決了許多歷史遺留問題。在對具體的物資設施進行改造之外,還將治理重點放在提升業內人員的專業素質上,組織核安保應急演練,增強人員應對緊急事件的核安保應對響應能力[4]。
國際上,中國積極開展外交,履行了一系列國際公約,并同多個國家簽署了雙邊核能合作協議,為實現和平、合作、共贏的國際核安保體系貢獻力量。具體的事件包括:2008年,中國同日、韓兩國設立中日韓核安全監督高級官員會議制度,并于隨后的2011年成功發表《中日韓核安全合作倡議》,建立了三國間的核安保合作框架,倡議中提出將在核安全標準、區域應急響應機制和監管能力等環節進行交流與合作行動。另外,我國嚴格執行聯合國安理會有關決議,在關于國際原子能機構發布的《核材料和核設施實物保護基本原則》和《核材保護建議》 《放射源安全與保安行為準則》等相關的文件中,中國是其內容的堅定支持者并積極落實,先后批準了《核材料實物保護公約》修訂案及《制止核恐怖主義行為國際公約》,有力地表明了中國政府在增強核安保能力建設上的決心[5]。
在2010—2016年間,國際上一共舉辦了四屆全球核安全峰會,隨后為進一步應對新時期面臨的核安保挑戰,舉辦了國際核安保大會,通過這一系列的會議,中國與與會各國一道,對日益嚴峻的核恐怖主義威脅的形勢達成了政治共識,這標志著我國進入到了與全球各國通力合作,共建核安保的階段[6]。另外,這一期間內,我國成立了國家核安保技術中心與核安保示范中心,旨在核安保、材料管制、進出口等環節為國家提供技術支持,通過這些舉措,我國在核安保對外合作上邁向新的階段。
核工業自身的技術演進與應用推廣伴隨著相應的技術濫用、物資失竊的隱患,因此,不同于其他工業門類,厘清國家如何在確保安全的基礎上實現發展、以何種發展方式與理念應對不斷變化的核安保環境就有著關乎全局的必要性,而中國在歷次核安全峰會上的發言集中闡釋,充分體現了這一系列主張與理念,總結如表1所示[7-9],從戰略全局的角度來看,核安保的重要性也可見一斑。2014年4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闡釋了當前關鍵的“11種安全”領域,核安全名列其中,而核安保也作為國家安全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列入國家總體安全觀中,其目標定位,任務清單與總體謀劃都有了詳盡闡述[10]。中國的《核安保條例(征求意見稿)》非常明確地表達了我國實行的“防范為主,常備不懈,有效應對,確保安全”核安保工作方針。

表1 核安全峰會關于核安保的理念和主張
全球核安全峰會之后,國際原子能機構為持續加強核安保努力、共同應對核恐怖主義威脅舉辦了國際核安保大會,建立起部長級政策與技術交流機制。2020年2月10日,“保持和加強努力”國際核安保大會在維也納召開。我國發展核安保事業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理性、協調、并進”的核安全觀,按照國家發展及“走出去”戰略總體要求,全面加強國家核安保體系建設,使核工業安全可持續發展,有效應對恐怖威脅,確保核安全[11-12]。
核安保的戰略目標是:到2030年,建立起與新時代國家治理體系相適應的現代化國家核安保體系,適應核能與核工業發展及“走出去”戰略的總體要求,實現核安保高安全、高質量、高可靠性發展,國家核安保綜合治理能力與核設施安保水平顯著提升,核安保關鍵技術實現自主可控,形成一支高素質的核安保隊伍,核安全文化全面普及[13]。
中國高度重視核安保工作,把核安保作為保障核安全的重要屏障,在加強核安保核安全上采取了一些重大舉措,其一是完善了核安全及核安保頂層設計,將其定位到國家安全體系重要成分的高度,并且制定《核安全法》,形成了由法律、法規、部門規章、指導性文件、參考性文件組成的法規體系[14]。
近年來,國內核安保體系建設取得較大的進展,2015年7月,出臺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同年12月,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恐怖主義法》,二者從法律角度闡述了中國的核政策,強調反對核恐怖?!秶野踩ā分袑以诒趾推接^念的前提下利用核能與核技術做出了說明及要求[15]。2016年8月發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核安全條例(征求意見稿)》,成為在核安全與核安保領域的第一部專門的法律法規。《條例》進一步闡明了核安保的概念與涵蓋范圍,提出了核安保的基本原則、技術措施和管理要求以及違反了有關規定的處罰措施[16]。陸續發布了《核材料和核設施實物保護》等一批核安保導則和技術規范,助推了中國核安保工作的法制化道路,開始構筑國家核安保監管與系統的技術指標體系[11]。在同一時期內,核設施安保能力提升工作穩步推進,以最新技術要求籌備相應的安保系統,將核安保能力總體上提升到了國際先進水平[17-18]。
在核安保法規的制定上,我國形成縱橫兩個維度,縱向的維度體現在按照法律、法規、部門規章、導則和技術標準四個層面,且層層遞進的方式完善制度框架;橫向維度上,體現在以“通用準則、固定場所安保、運輸安保、信息與網絡安保、核安保事件響應、人員管理、系統與設備管理、核材料衡算”八項事業分布來清晰界定安保要求[19]。
迄今,核安保發展的另一項重要成果便是規范了核安保監管工作,核安保政府監督管理、核材料管制和核進出口管理等工作全面有序展開。對國內的放射源分布進行了梳理,在這基礎上達成對高風險移動放射源的即時監控,建立健全的核安保制度,在區域內使國家核安保監管體系更具普適性。另外,援助有需求的國家和地區,助力其提升核安保水平,加強與亞太和“一帶一路”國家核技術項目交流與合作,同國際原子能機構等組織維持密切溝通,從而在更大程度上為全球核安保水平的提升貢獻力量。最后,我國積極啟動了核安保能力建設網絡,充分發揮國家核安保技術中心、中國海關輻射探測培訓中心的作用,在現有平臺上開展人員培訓、技術演練和交流等專業性實踐。
現今核安保的又一項重要成果體現在該領域的文化培育上,核安全文化和核安保文化的培育首先都應強調核能事業和核電技術安全的重要性,在2015年1月,《核安全文化政策聲明》發布,該政策申明旨在貫徹國家安全戰略,不斷落實深化核安全理念,履行國家核安全責任和國際核安全義務,進一步培育和發展核安全和核安保文化,使核能事業安全可持續發展的觀念日益深入人心[20]。對于核安保文化而言,重點是如何預測和消除對核設施和核材料的濫用,其應對措施重點強調情報收集、實體保護、警戒以及遵守相應規則。在“9·11”恐怖襲擊后發展起來的核安保文化已成為跨領域的概念,逐漸成為一門涵蓋范圍更廣的多功能學科。目前,我國建立了自上而下的核安保文化模型(如圖1所示),并對各層次的人員作出了文化建設上的素質要求(如圖2所示)。

圖1 核安保文化模型

圖2 核安保文化對各層次人員的要求
我國在核安保領域的現有成果還體現在對外交流與合作的貢獻上,我國與國際原子能機構等相關組織保持積極聯絡,通過開展諸如培訓課程等活動,為他國提供專業教育指導。在提供知識與技術性幫助之余,還向國際原子能機構核安?;鹁杩钯Y助,以幫助其他有需要的國家提升核安保能力。中國和美國共同建設的中美核安保示范中心(Center of Excellence on Nuclear Security,COE)已于2016年3月在北京投入使用,COE是中美兩國最大的核項目合作,在規模、設施齊全性、科技水平程度上均是亞太地區之最,該中心能夠向亞太地區各國提供核安保、核材料管制和進出口管理等事務交互平臺,并舉辦核安保響應力量的提升訓練,進行測試與認證、先進技術展示和研發等,三年來COE對中國及亞太地區的國家開展培訓,每年培訓2000多人,形成了國內外核安保交流與合作的平臺[21-22]。
如今,在電子信息技術高速發展的大背景下,核工業與網絡技術的粘合性日趨緊密。核燃料循環設施的數字化、智能化水平持續提升,核電站的運轉效率顯著提高,但與此同時,核工業系統遭受網絡攻擊,從而導致關鍵技術和核設施相關信息泄露的風險增大,因此為了應對日益增長的網絡攻擊威脅,實現核安保防控技術智能化,中國也應充分重視網絡安保在核設施保衛領域的重要性,實現核安保技術創新,未來核安保的重點發展方向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
(1)推進核安保設備及關鍵技術的自主可控研發工作,采用安全、穩定、可靠、先進的防范手段,充分利用生物、車牌號、車底盤識別以及智能監測等智慧信息化技術,構筑綜合、安全、有效的核安保智慧防護系統[23]。同時對接當前國際最高的核安全標準,加強我國核安全保障能力建設和基礎設施設備建設,提高各類執法隊伍能力與水平,增強人們的核安全意識;制定相關核設施網絡安保標準規范,并研究核設施網絡攻擊防御技術。
(2)目前,隨著核電技術的不斷升級,對核材料核算和實物保護措施都必將提出了新的技術要求。高溫氣冷堆和液態金屬反應堆等小型反應堆需根據不同堆型技術和特點進行核材料衡算與控制。另外乏燃料后處理、核設施退役治理技術的工藝流程具有極高放射性,識別關鍵危險部位,對實物保護響應措施有深遠意義。與傳統壓水反應堆相比,高溫氣冷堆、液態金屬反應堆等小型反應堆的核燃料的形態、使用模式有著本質區別,因此需要針對不同堆型技術和特點進行核材料衡算與控制。而乏燃料后處理、核設施退役治理技術的工藝流程具有高放射性,對其關鍵部位進行危險識別,對采取實物保護措施具有重要意義。
(3)早期的人員巡邏或CCD定位監控已無法匹配核安保的現實要求,在傳統安防模式向智能化轉變的過程中,核安保機器人可發揮愈加重要的作用。因此,為了核電場所安保管理員能實時監測和做好安全保障工作,智能核安保巡邏機器人走入核電場所將成為一個非常有意義的研究課題。
我國已步入核能事業發展的新階段,目前我國的核工業正處在重要的戰略機遇期,“十四五”規劃即將出臺,核電重啟加速,核電發展面臨機遇與挑戰,建設與新時期相適應的核安保治理能力具有重要意義。我國的核安保法規標準體系框架已經初步形成,但是在所處環境上,一來核恐怖主義威脅的形勢依然不容樂觀,二來核工業自身的發展倒逼相應的配套法律機制繼續深化,尤其諸如核安保設備系列技術標準、核材料分析測試標準、國境口岸核安保等標準的制定與精細化工作需要進一步開展,以不斷完善我國核安保治理能力。
為順應新時期發展,實現2030年核電戰略目標,需要從國家核安保組織體系、制度體系、評價體系與保障體系四個方面完善我國核安保治理能力[24]。另外,通過技防和人防相結合的技術手段,并輔之多層次、多方位的核安保防范手段,以保衛控制中心為主,核安保管理平臺為載體,建立安全、科學、可靠的核安保系統,實現核安保智能化、可視化的高效管理模式。明確政府職責,建立協調機制,促進核安保治理體系完整、法治和高效。建立一支專業化的核安保監管隊伍,落實核安保視察職責,完善核安保及核材料管制監管模式。建立核安保事件響應國家協調機制和信息通報機制,提升核設施的核安保突發事件應對響應協調能力[25]。嚴格執行核材料許可制度,做好設計基準威脅和實物保護專篇的審查工作,建立核設施數據庫,提升國家對核材料丟失的探知、追蹤、找回能力。立足核安保領域發展現狀,結合當今國際、國內時代背景,發展面向核領域全員的核安保文化建設,使全員重視并參與核安保文化建設。
中國核安保工作取得了實質性進展,核安保能力持續提升,核安保法規體系的完善,以及核安保監管工作不斷走向機制化,規范化道路。為適應核工業安全加速發展的新形勢,我國核安保將不斷創新理念,瞄準世界前沿,探索核安保新技術、新方法;全面推動我國核安保向信息化、集成化、自主可控方向發展,努力實現我國核安保體系高可靠性、高質量、高效率的目標;與此同時夯實公平、合作、共贏的國際核安全體系,使各國共享和平利用核工業的成果,為維護世界和平與穩定,構建核安保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