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
遍布城鄉的不同社區,是最活躍也是最復雜的基層“細胞”,集聚了億萬居民家庭,守望相助,而社區建設對于個體、社會都具有重要意義
6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赴寧夏考察調研。當天下午,他來到吳忠市金星鎮金花園社區,了解當地促進民族團結等情況。金花園社區常住居民13850人,其中回、滿、蒙、藏等少數民族占總人口的45%。“七彩家園”“七星服務”“四治融合”“社區鄰居節”……一系列社區治理、服務的創新機制讓和諧家園遍開民族團結花。該社區榮獲“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范集體”稱號。
此前的3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湖北武漢考察疫情防控時,曾前往東湖新城社區,實地察看衛生防疫、社區服務等情況,并與社區工作者、志愿者等親切交流。4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給武漢市東湖新城社區全體社區工作者回信時提到,在這場前所未有的疫情防控斗爭中,城鄉廣大社區工作者同參與社區防控的各方面人員一道,不懼風險、團結奮戰,特別是社區廣大黨員、干部以身作則、沖鋒在前,形成了聯防聯控、群防群控的強大力量,充分彰顯了打贏疫情防控人民戰爭的偉力。
社區是城市健康肌體中最活躍的“細胞”,社區的和諧穩定,保持了城市的繁榮與安穩。2017年6月12日起實施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強和完善城鄉社區治理的意見》(下稱《意見》),對社區治理進行頂層設計,為社區治理規劃目標。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加強社區治理體系建設,推動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發揮社會組織作用,實現政府治理和社會調節、居民自治良性互動”的重大戰略部署,為城鄉社區治理指明方向。
培育社區“共同體”精神
中文“社區”一詞由費孝通、吳文藻等人從“Community”轉譯過來,是指聚居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的人們所組成的社會生活共同體。社區具有地域性、功能性、情感性的特征,地域性是指社區居民居住的空間范圍,功能性是指社區需要具備某些特定的功能以滿足居民生活需求,情感性是指居民在同一空間中通過交往與互動形成的某種情感認同。
傳統中國社會是一個“鄉土社會”,在血緣、地緣基礎上形成的村落是鄉土社會的基本組織形態。村落里的人們依靠土地生活,通過農業生產獲取基本的生活資料,實現物質層面自給自足。村落中以家族倫理為核心形成穩定的社會網絡與共同體規范,既對人們的思想與行為產生較強約束力,也是人們情感的重要依托,在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兩個層面滿足人們的需求。
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之前,“單位制”是中國城市基層管理重要組織形式,“人民公社”則是農村基層管理重要手段。在城市,單位作為國家集中分配、控制社會資源的重要載體,既是其成員實現社會化唯一通道,也是為其成員提供教育、衛生、文化等公共服務的重要主體,個體對單位具有強烈的依附關系。單位制社區的成員在高度統一的生產生活空間中,互動頻繁、相互了解,形成具有極強同質性的關系網絡和社區文化。農村則實行人民公社制度,國家通過土地等生產資料集體化等手段使農民對“集體”產生極強的經濟依附,并通過強制性的戶籍制度控制人口流動。在這一時期,單位和集體實現了對社會的覆蓋與替代,“社區”作為社會基礎單元的功能被消解。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進行經濟體制改革,社會結構隨之發生巨大變化,“單位制”“人民公社”等政社合一的社會組織形式逐漸瓦解。單位成為具有獨立發展使命與目標的組織,原本由單位承擔的住房、教育、文化、醫療、養老等服務職能逐漸向社會轉移。戶籍制度以及人事制度改革將勞動力推向市場,個體對于單位、集體的依附關系減弱,大規模的社會流動開始出現,大量“單位人”轉為“社會人”,大量農村人口涌入城市。住房商品化使居住在同一社區的人不再是具有地緣、血緣抑或是業緣關系的熟人,而是來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在由陌生人組成的社區中,個體之間的利益、情感聯系較弱,“原子化”“碎片化”不斷侵蝕著社區的共同體精神。社區作為個體的生活場域以及社會的基礎單元,必須承擔起管理與服務的職責,滿足個體多方面需求。社區的功能與意義日益凸顯,社區建設勢在必行。
社區建設對于個體、社會都具有重要意義。在個體層面,社區建設能夠提升居民生活質量,增強居民滿足感與獲得感。在社會層面,社區建設能夠維護社會穩定,化解社會風險。社區建設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內容:其一是完善社區治理結構,加強社區組織建設,凝聚社區內部各方力量,推動社區多元主體共同解決社區問題;其二是建立社區服務體系,提升社區社會服務能力,使社區能夠承擔企業剝離的社會職能和政府轉移出來的服務職能,滿足社區居民的社區服務需求;其三是培育社區“共同體”精神,改變現代社區中居民之間冷漠的情感狀態,提升居民參與社區事務的意識與能力,增強居民對社區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打造和諧溫情的社區氛圍。
疫情防控凸顯社區治理短版
“社區封閉管理后,居民大小事情都要靠社區工作人員服務,經常忙得不可開交。”安徽省淮南市大通區大通街道居南社區黨支部書記、居委會主任朱明介紹,有些住戶要居家隔離,買菜、扔垃圾、拿快遞都是社區人員幫助解決。“為居民拿快遞,一天就得跑好多趟,工作人員都是女的,一些大件快遞根本搬不動”。
在封閉管理期間,部分小區還發生了更換出入證的情況。居民之前獲取的出入證因設計有缺陷而作廢,由社區工作人員挨家挨戶換發新證。“上門換證存在安全隱患,萬一接觸了疑似病例,后果可想而知。”一位社區工作人員表示擔心。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全國上下聞令而動,400多萬名社區工作者在65萬個城鄉社區從事疫情監測、出入管理、宣傳教育、環境整治、困難幫扶等工作,形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社區防疫共同體”,為疫情防控作出重要貢獻。與此同時,“社區治理”這個早已與民眾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卻經常被忽略的社會治理基本單元,也因此被推到臺前,被需要、被關注、被“放大”。
近年來,社區工作者壓力大的現象也更加引發共鳴。山西省太原市迎澤區橋東街道綜治辦主任路麗琴說,今年以來,社區工作人員“不是一般的忙”,“從春節起一直沒有休息,先是疫情防控,后是復工復產,稍有緩和各項工作就都壓下來了”。“人員力量薄弱一直是社區治理一個短板,疫情期間更為凸顯。”安徽大學社會學系講師李鵬飛認為,社區防控不僅僅是社區的事情。“社區要提高動員力量,發動更多居民、社會組織參與社區事務。同時,在非常時期,也要將人力物力向社區傾斜,充實基層應急能力”。
本應是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的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卻經常忙于各種事務,居委會工作人員的忙源于何處?
山東大學(威海)法學院院長肖金明認為,一個關鍵原因在于自治組織和基層公共服務職責交叉導致的行政化傾向。肖金明表示,目前很多地方的社區設置一個基層黨組織、一個居委會、一個社區工作站。而社區居委會成員往往兼任社區黨委委員、社區工作站工作人員。“社區工作站是基層政府在社區設立的公共服務分支機構,是政府購買的公共服務。三者身份的重合,使居委會工作人員大部分精力用在承接上級黨委政府交辦的任務,在履行法律規定的居委會職責方面,沒有多少精力可以投入。”對此,肖金明呼吁,必須理清社區基層黨組織、居委會、社區工作站三者之間的關系,讓居委會成員能夠有足夠精力處理居民自治事務。
構建指尖上和心靈中的社區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城鄉社區治理工作,每到一地,都會深入街道鄉鎮、城鄉社區考察,對城鄉社區治理提出一系列重要論述。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廣東省東莞市橫瀝鎮在新型社區治理方面所做的探索和創新成效突出。東莞市瑞豐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助理總經理、工會主席,兼任橫瀝鎮住宅小區服務與治理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曾香桂介紹,橫瀝鎮轄區內各種類型的樓盤小區有41個,人口超過6萬人。近年來,橫瀝鎮以黨建引領為核心,積極探索黨支部、物業公司、業委會、婦委會、志愿者等多方主體參與的共治模式,并成立住宅小區服務與治理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著力推進公共資源聯動,共治力量協同,共建平安和諧小區。
這一探索的成效,在疫情期,得到全方位檢驗。住宅小區服務與治理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社區黨員志愿者等成為橫瀝鎮聯防聯控、群防群治重要力量;物業服務企業積極發揮主體作用落實防控措施,物業人員全力以赴抗擊疫情;橫瀝社區發展基金會等社會力量積極響應,加大對全鎮各住宅小區防疫物資支持力度,多方聯動牢牢守住疫情防控第一線。
“從社會層面來看,疫情防控過程中的關鍵難題,是基層社會低組織化及其所蘊藏的治理風險。橫瀝鎮近年來探索社會治理協同創新打下基礎,很好地化解了這一風險。”曾香桂建議,借鑒此次橫瀝鎮社區抗疫經驗,可以將物業企業納入社區治理體系,建立政府、社區與物業服務企業實時信息溝通平臺,完善社區治理體系;借助互聯網平臺打造居民組織建設陣地,提升社區居民網絡組織化程度和交往能力,創新社區治理方式。
隨著技術的快速進步,通過社交軟件線上溝通交流、構建“指尖上的社區”,也為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提供了途徑。
過去,基層工作者“挨家敲門”“戶戶問詢”,一旦出現“敲不開門、見不到人、說不上話”,治理工作就會停滯不前。如今,以微信、QQ等為代表的社交軟件深度應用于社區治理,已經成為普遍現象。比如,上海楊浦區殷行街道,在微信群里召開一年一度的黨建引領社區共治協商民主大會,暢言協商的效果不打折扣;江西省橫峰縣王家自然村,涉及公共利益的事務會在“議事微信群”里公示、討論,不僅拓展了村民自治的陣地,還成為聯絡在外鄉賢的紐帶……通過社交軟件拉近社區工作者和居民的距離,不僅改變了社區工作的形態,也有力提升了服務居民的效能和水平。
遍布城鄉的不同社區,是最活躍也是最復雜的基層“細胞”,集聚了億萬居民家庭,守望相助。一些雞毛蒜皮的糾紛不及時化解,一些芝麻小事得不到及時處理,就容易引發矛盾。充分發揮社交軟件及時性、便捷性、交互性等優勢,從線上反饋到線下解決,有助于形成矛盾糾紛化解的良性閉環,實現“小事不出社區、大事不出街道、矛盾不上交”。
家庭是社會細胞,城鄉社區是社會治理的基本單元。城鄉社區在基層民生建設和社會治理中,發揮著基礎性作用。城鄉社區治理事關黨和國家大政方針貫徹落實,事關居民群眾切身利益,事關城鄉基層和諧穩定。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推進改革發展穩定的大量任務在基層,推動黨和國家各項政策落地的責任主體在基層,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性工作也在基層。社會治理的重點在基層,難點也在基層,必須把社會治理的重心落到城鄉基層,落實到城鄉社區。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城鄉社區發揮了巨大作用,也存在一些問題,并反映出在整個社區治理體系中的短板和面臨的挑戰。如何突破這些治理短板和面臨的挑戰,正是未來一段時期進一步推進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點方向。
責任編輯 王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