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茶景觀

大野涉

（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國際科學委員會之景觀委員會，日本古跡遺址保護協會，東京 010-0003，日本）

1 日本茶園的地理分布

截至2019年，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MAFF）的統計，日本國內種茶面積共40600 hm2。日本的47個縣中（圖1），主要有11個的產茶縣，按種植規模大小排序，依次為：靜岡、鹿兒島、三重、京都、福岡、宮崎、熊本、玉、佐賀、長崎、愛知[1]。

日本茶園一般位于海拔35 m至300 m的山丘、山坡或平地上，集中在北緯35°以南相對溫暖的地區（與中國的主要茶產區相比，位置仍偏北）。

威廉·H·烏克斯（William H.Ukers）在1953年出版的《茶葉大觀》一書中，對日本茶園地理位置有一段生動描述：“大多數茶園都在日本的東南部或溫暖地帶，其中心則位于靜岡縣的牧之原市①靜岡市的傳統茶-草復合系統于2013年與中國的普洱、福州，以及韓國的河東郡一起進入聯合國糧農組織的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系統（GIAHS）之列。。靜岡的大多數茶園生長環境嚴峻，其他作物在這里可能無法生存，或欠收。而奈良和京都的茶區，包括著名的宇治茶園②宇治(Uji)是京都(Kyoto)南部的主要產茶區之一。，距海岸線的平均距離約30英里（1英里≈1.6 km），與靜岡相比，它們更不易受暴風影響，也正因為遠離海洋，這些茶產區夏季更溫暖，冬季更寒冷”[2]。

圖1 日本主要的茶產地分布圖（來源：基于農林水產省MAFF的數據）

著名的茶產區通常位于河流、小溪或湖畔的山丘上，這里溫度適宜，大量的霧氣和露水也保證了恰當的濕度，包括宇治、川根③川根(Kawane)是靜岡(Shizuoka)的產茶區之一。和狹山④狹山(Sayama)是玉(Saitama)的主要產茶區之一。。”（圖2）

“日本茶葉集中種植在水稻等作物無法生長的地區，土壤條件并不是最好的。除了宇治附近的茶園，其他種茶地通常分布在梯田和迎風的高原臺地上。在稻田間的田埂上，種植著成排的茶樹；甚至在果園或者桑葚園里，也能見到零星的茶樹。實際上不管在多么奇怪的地方，只要有空間，茶樹就見縫插針地生長。在宇治附近，有相當一部分低洼的土地被用來種植茶葉。”

圖2 日本京都縣宇治茶田（來源：作者提供）

2 茶田是一種日本普遍土地利用方式

茶田在日本的地形圖里面，用3個點來標記（3個點的形狀就像是茶種子從中間劈開的樣子）（圖3～圖5）。

實際上，與中日兩國非常熟悉的稻田、農田、果園等類似，日本官方地形圖上所標記的茶田也是一種常見的土地利用形式，而且它更加反映出該地區的文化和社會特征。這就像是法國等主要葡萄酒生產國在地圖上標記出葡萄園，以及德國等啤酒主要生產國標記的啤酒花一樣。

圖3 靜岡縣牧之原市所在的地形圖（來源：日本地理空間信息局的官方網站）

圖4 茶田土地利用和森林類型的圖示標記（來源：日本地理空間信息局的官方網站）

圖5 切成兩半的茶籽（來源：日本地理空間信息局的官方網站）

3 日本的茶葉生產歷史和茶景觀

毋庸置疑，茶景觀與茶的生產一樣古老。日本是世界上產茶歷史第二古老的國家，僅次于中國，可追溯到9世紀。茶最初由佛教徒引入日本，供醫藥或宗教使用。在中國學習佛教的僧侶，如Saicho（最澄，公元766或767—822年）和Kukai（空海，公元744—835年），從中國唐朝帶回茶種，種植于大津、滋賀縣和奈良縣（這3個行政區縣建于9世紀初），但彼時飲茶文化和茶葉生產并沒能生根落地。直到宋朝時期，另一名高僧Yosai（榮西），也被稱為Eisai（容西，公元1114—1215年），他為日本正式引入了飲茶文化和茶葉生產。榮西也因撰寫日本有關茶的經典著作而聞名于世，即公元1211年出版的《吃茶養生記》（Kissa Yojo Ki）（圖6）。

他將部分茶種給了另一名日本佛教徒明惠（公元1173—1232年），明惠和尚將它們種植在京都市中心以北山區的高山寺（Kozanji Temple）中（圖7）。據說，明惠和尚曾在京都市中心以南的宇治（Uji）等地傳授過種茶技藝。在此之后，日本的茶景觀開始在佛教寺廟以外的地區傳播開來。

圖6 榮西撰寫日本茶經典Kissa Yojo Ki《吃茶養生記》（來源：攝于京都府茶產業研究所）

圖7 京都市的高山寺（Kozanji Temple）的茶林（來源：作者提供）

15世紀，宇治開始以在高山寺地區出產高質量茶葉而聞名（圖8）。

16世紀下半葉，宇治地區出現了用稻草席覆蓋茶樹的遮光種植方法，今天稱之為“大石田栽培法”，生產用于制作末茶的茶葉（綠茶末），這是日本獨有的。實際上，中國人早期也喝抹茶，但這種飲茶方式后來消失了，反而由日本開創了其獨特的發展歷程。如今，使用粉狀綠茶的日本茶道已成為享譽全球的日本文化象征。茶道大師千之休（Sen no Rikyu，公元1522—1591年）認為宇治末茶是禪茶中最好的。從科學上講，遮光法可防止陽光將茶氨酸變成單寧，有效減少了茶葉的苦味。因此直接食用抹茶反而比飲用更具風味，而普通茶葉的精華只能通過熱水浸泡才能品嘗到。

這增加了日本（尤其是宇治）茶景觀的獨特之處，并且至今仍是一個獨特的景觀，使其明顯區別于世界其他地方的茶景觀。1577年，葡萄牙傳教士若奧·羅德里格斯（Joao Rodorigues）對這種景觀有如下描述：“在產出最高品質茶葉的宇治市，所有茶田都在使用稻草或茅草制成的遮陽篷或墊子。這些保護措施使得每年2月初至3月底新萌發的嫩芽避免遭受霜凍”（圖9）。

圖8 京都府宇治山區的老茶園（來源：作者提供）

茶景觀也備受日本藝術家的青睞，他們創作出一系列描繪采茶和制茶的屏風或畫卷作品。其中一些畫作被西方收集并收藏，見證了日本獨有的茶田景觀。圖10是1840年至1850年之間的一幅屏風畫，描繪了日本的茶景觀（在京都宇治市茶田里采摘）。圖11是本地藝術家Sobun（文）的9幅畫作之一，描繪了當時宇治市的抹茶種植。

在19世紀，特別是在封建的江戶幕府結束，明治政府推動現代化建設之后，隨著美國和歐洲對日本茶葉出口的需求逐步增加，茶葉生產向靜岡縣、鹿兒島縣、三重縣、玉縣、福岡縣擴展。

圖9 日本京都宇治采用遮陽法種植的茶林（來源：京都府圖冊）

圖10 京都宇治市茶田采摘圖（Itaya Keishu Hironobu，畫作保存于萊頓國家民族博物館）

圖11 宇治市的抹茶種植（來源：Sobun（文）繪，畫作附于1873年英國領事關于日本生產茶的一份報告中）

4 重要的文化景觀

日本政府文化廳認為：“日本的茶景觀反映了當地人民生活、產業的發展以及當地的氣候和自然條件，這對于理解日本人的生活是必不可少的”。《日本人的生計》（作者的英文翻譯）（《文化財產保護法》第2條），將其列入“重要文化景觀”。

目前，日本政府已選定了65處重要文化景觀，其中包含了多處水稻梯田類景觀，卻僅將京都府宇治市這一處茶田景觀列入其中。宇治茶文化景觀由城鎮和一些茶景觀組成，反映了中世紀開始的日本茶文化，以及16世紀起就被譽為日本最佳茶產區的這段歷史。未來，這一文化景觀還將繼續擴大其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