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良
清末京城,圈兒內(nèi)品評權(quán)貴標準,竟是“一手好字,兩口二黃”。寫一手好字,屬職場看家本事,好理解;會哼兩口二黃,便非官即貴,則與慈禧嗜好京劇有關(guān)。
嗜好的程度,可從晚清重臣慶親王身上看出端倪。一次,慶親王為福晉祝壽,請京劇名伶、“內(nèi)廷供奉”譚鑫培唱堂會。演出之前,慶親王跟譚鑫培商量,想加演一出戲。譚鑫培說可以,但要請一位大臣給磕個頭!這個條件,提得豪橫。其意義在于,一是足見名伶在王公貴胄心中的分量;二是折射出京劇在權(quán)貴生活中的位置。
要知道,慶親王在晚清朝堂,屬首席軍機大臣、內(nèi)閣總理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譚鑫培敢跟“鐵帽子王”開這種玩笑,從一個側(cè)面,折射出譚鑫培內(nèi)心的底氣,在“鐵帽子王”之上。為慶親王解圍的,是被人稱為那相的軍機大臣那桐!他雙膝跪地,說“請譚老板賞臉”!譚鑫培趕緊扶起那桐,打趣說,小小玩笑,怎可當真?
譚鑫培的說辭,未免太過輕巧。清朝無丞相一職,雍正朝之后,軍機大臣行丞相職責。很明顯,軍機大臣當眾給名伶下跪,絕對得有必須跪下去的理由。原因,在譚鑫培是慈禧太后最寵信的名伶。譚鑫培的戲,幾乎成慈禧片刻不離的精神依托。政治上,譚鑫培享受六品頂戴;經(jīng)濟上,僅演出賞賜一項,就相當一品大員年收入的幾倍。
說起來,慈禧喜歡京劇,始于隨侍咸豐。嗜好京劇,則在光緒初年。光緒九年(1883年),慈禧五旬壽辰,朝廷挑選譚鑫培等一大批京劇名伶入宮承差。一方面,負責完成為皇太后慶生演出;一方面,成立宮廷京劇戲班“普天同慶”班,傳授京劇演技。
慈禧嗜好京劇,并不止于一般票友對演員手、眼、身、法、步的一知半解,而是追求從深層次上的通透。據(jù)《菊部叢譚》載,“慈禧太后工書畫,知音律,嘗命老伶工及知音律者編《四面觀音》等曲,太后于詞句有所增損”。甚至,還親自操刀編、導,對演技優(yōu)秀如張?zhí)m德者,擢升總管太監(jiān)。
演出內(nèi)容,則完全聽命慈禧政治需要。戊戌政變后,宮里經(jīng)常上演《天雷報》。該戲的內(nèi)容,是養(yǎng)子得中狀元之后,不認養(yǎng)父母,最后遭雷劈的戲。演出時,慈禧要求光緒一同觀看。一邊看,還要一邊聯(lián)系實際,發(fā)表自己對該劇的意見。頗有“急用先學,立竿見影”之功,意在一對一教育。
為防止被臣下蒙蔽,慈禧經(jīng)常邀大臣陪看《下河東》。當戲中奸臣歐陽方君前拔劍,慈禧當即傳令,把演奸臣的演員按倒在臺上,重打四十大板。臺上演員聲淚俱下哀求,臺下看戲大臣如觳觫羔羊。經(jīng)國之道便在戲里戲外、臺上臺下的戲文里得以詮釋。
《清朝秘史》載,有一次,端陽佳節(jié),太后高興,賜宴頤和園,命召譚鑫培等名伶入宮唱戲。名伶陸續(xù)到齊,只譚鑫培未到。民政部尚書、肅親王善耆親往譚府,譚鑫培道出理由“現(xiàn)在明詔禁煙,王爺們都在戒煙,我是有癮的人,不吸足烏煙,再不能夠唱戲”。
最后,慈禧拍板:“叫他盡管入宮抽吸就是了,只要他戲唱得好,我還派兩個太監(jiān)替他裝煙呢!”此番譚鑫培“奉旨吸煙”,彼番遂終結(jié)禁煙律條。一如慈禧嗜好京劇,便催生京劇為國粹。然而,若因了被強暴而孕得子,便要感激強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