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夢

江帆

中國足球隊沖擊世界杯多次失利，由此我得了失眠癥，常常三魄悠悠，七魂蕩蕩。這一日在夢中我竟掛上了一顆重組“華夏足球隊”的帥印，恍恍惚惚在足球隊員招員桌上打盹兒。

“你收了灑家吧！”一個大音傳入我的耳鼓，我懶洋洋地張開惺忪睡眼，舉目看去，此人身長八尺，腰闊十圍，頭裹芝麻羅萬字頂頭巾，腦后兩個太原府紐絲金環(huán)，上穿一領鸚哥綠苧絲戰(zhàn)袍，腰系一條文武雙股鴉青絳，足穿一雙鷹皮四縫乾黃靴。生得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絡腮胡須。

我吃了一驚，心下想：此人好身材！要是我們“華夏足球隊”收下了他，三十米長傳的“清道夫”角色由此人包圓了！我抖擻著想摸出一張足球隊員登記表給他——

忽然覺得有人拽我左邊的袖管，一看是秘書老A。只聽他鄭重其事地對我耳語：“大人，你道他是誰？”

我搖了搖頭。

老A道：“他就是當年撲殺人命，逃亡在外的‘花和尚魯達。此人斷乎不可收用，他是專門搞不安定的家伙，極難駕馭。當年他曾借酒醉大鬧五臺山，拆了山門。而且此人整日里酒氣直噴。要是你把他收進足球隊，準會把俱樂部會館都給拆了。”

我頓時直了眼。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于是我壯了膽，雄赳赳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下一個！”

只聽得水門汀地板咚咚作響，我面前又矗立一尊彪形大漢，只見他：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腦后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huán)，身穿一領單綠羅團花戰(zhàn)袍，腰系一條雙搭尾龜背裙帶，生得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八尺長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紀。我定睛一看，吃了一驚：此人不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威振中原的“豹子頭”林沖嗎？這位英雄加入“華夏足球隊”，請他當中鋒，那臨門頭球沖頂?shù)慕^招定然舉世無雙，我興沖沖地把手伸向了隊員登記表。

這時秘書B過來扯扯我右邊的袖管，悄聲說：“不可，此人造反勁太足，別的不說，水泊梁山的開山寨主王倫斷乎是他殺的，你若收了他，足球隊的掌門將如坐針氈，不可不慎。”

于是我堅決地朝林沖擺了擺手，說：“下一個！”

只聽一聲吶喊，一位英雄跳將過來。我吃了一驚，定睛細看，只見此人黑熊般的一身粗肉，鐵牛似的遍體頑皮，交加一字赤黃眉，雙眼赤絲亂系，怒發(fā)渾如鐵刷，猙獰好似狻猊，天蓬惡煞下云梯。

原來是黑旋風李逵。喔，此人若加入我們“華夏足球隊”，可充當重型轟炸機！下底傳中，門前包抄，一定勢如破竹。馬特烏斯、古力特、馬拉多納哪里是李逵的對手！于是，我眼前一亮，仿佛出現(xiàn)黑旋風席卷球場、運球如神，將足球直灌對方球門的鏡頭。

我正欲發(fā)話，秘書老A對我又悄悄耳語道：“慢來慢來。你知道最近輿論總結(jié)沖擊世界杯失利的原因何在么？一是‘初級階段，二是隊員文化素質(zhì)太低。李逵是標準的文盲，決不能錄取的。”

我于是又縮手了。雖說李逵有沖沖殺殺的專長，人才難得，萬里挑一，可是球隊隊員的錄用最后拍板還在組織人事部。李逵要學歷無學歷，要職稱無職稱，查檔案還能查出不少劣跡，想來想去，只得再請李逵另尋高就。

這時又有一百來個參選者挨個兒過堂，審查結(jié)果，劉唐三阮等，不符合“知識化”條件，盧俊義只知爭權(quán)，時遷專愛偷雞，矮腳虎王英系好色之徒，武松太貪杯，楊志面目猙獰不符合出國儀表要求，張順張橫只適合游泳隊，解珍解寶只配參加狩獵隊，徐寧關勝只可參加賽馬隊，張青燕青可參加射擊比賽，朱貴只會弄噱頭羼蒙汗藥，鐵叫子樂和只適合參加球迷拉拉隊，戴宗只適合去送快遞，公孫勝專搞迷信活動，吳用手無縛雞之力，全不符合“華夏足球隊”用人標準。

真是人才難覓啊！找遍神州，區(qū)區(qū)十幾名“國腳”也難以湊齊，弄來弄去，我仍是光桿司令一個。旁邊有人插嘴說：“全套換班！購買洋隊員，聘請洋教頭！”我胸悶氣急了，大汗淋漓，一下子從床上直跳起來：“那還了得！中國足球還有指望么！”

原來做了一個荒唐的足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