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椒娘”說起

商子雍

在大連的一條小街閑逛，忽然，一家餐飲店的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招牌的主體是三個大字“小椒娘”，旁邊的四個小字是“火鍋 茶憩”，招牌的頂端顯然是這家企業的Logo（商標或徽標的外語縮寫），圖案由一位美婦和一支青花椒構成。我想，只要是中國人都會明白，招牌上的“小椒娘”之謂，實際上是想讓消費者（尤其是其中的男性）聯想到“小嬌娘”，吸引他們進店消費掏銀子，以滿足老板投資開店的需要。可不可以稱此舉為“色誘”呢？一笑！

漢字中讀音相同而含義有別的字非常多，也因此，才給人們提供了在文字表述時玩兒一點兒小花樣、展示一下小聰明的可能。坊間俚語中的“外甥打燈籠——照舅（舊）”，文學巨著里的“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哪討桂花油”，都是實例。最近一次與這樣的諧音游戲相遇，是從大連回到西安，剛剛趕上CBA恢復因疫情中斷了的季前賽，但見賽場上掛出大幅標語，“全力以‘復”，不禁會心而笑，改“赴”為“復”，算是既很有趣、也很貼切的文字吧！至于我自己，忝在文人之列，有時也未能免俗地要如此行事。前些年，應邀去一個叫申河的地方參加當地荷花節的開幕式，受命在一張十數人的合影上寫下兩行字：“申河因荷而盛;吾等為荷而來。”其中的“因荷”“為荷”，明顯是對常用詞“因何”“為何”的改造，只是改造以后，這兩行字就不是發問而是陳述了！

回過頭再來說“小椒娘”，愚以為這家火鍋店的名號還真是起的有水平、顯智慧，“椒”和“嬌”讀音、四聲皆無不同，這就使得“小椒娘”顯得更加完美。再者，四川火鍋的特色之一為麻，而在青花椒和紅花椒這兩種花椒中，前者麻味重，后者香味重，也因此，川菜里燉菜、煮菜、涮火鍋多用青花椒，爆炒類則多用紅花椒;了解到此，再來看火鍋店名號中的那個“椒”字，還有企業Logo里的那支青花椒，你是不是會忍不住要輕輕地拍一下案、小小地叫一聲絕呢？毋庸諱言，以“小椒娘”隱喻“小嬌娘”，好像是有那么一點兒“色”彩，但食和色，本來就是關系到人的健康、長壽和人類世代繁衍的大事，中國古籍中就多有諸如“食色性也”“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這樣毫無貶義的文字，故而，“小椒娘”這樣一個火鍋店名號，盡管是有意把食與色勾連起來，但絲毫也不齷齪下流，可行！

在大連，類似“小椒娘”這樣的店鋪名號，我還遇到過一處，那是在另一條小街上，一家裝修簡陋的“蒼蠅小店”，招牌卻相當的氣度不凡：“薯一薯二烤白薯。”如果說，店稱“小椒娘”，走的是含蓄蘊藉的路子，那“薯一薯二烤白薯”，可就是典型的直言不諱了。后者貌似粗疏，但能想到把幾乎所有中國人都耳熟能詳的“數一數二”之謂加以改造，來廣告自己的產品，不能不讓人佩服！

商店的名號是一種文化，體現著一個城市的內涵和品位。在我看來，只要不違背公序良俗，店鋪的命名還是以異彩紛呈為好，甚至五花八門一點兒也無妨。試想，倘若火鍋店一律以那種高大上的詞匯命名，一個個法相莊嚴，或者干脆第一、第二、第三……依次排序，簡單明了、整齊劃一，當然也不是絕對不可以，只是后果嘛，城市就難免會因此顯得干癟無趣、面目可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