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文文
摘?要:以“李子柒”為代表的田園生活類短視頻向我們呈現了唯美意境的鄉村圖景,構筑了悠閑、愜意的田園生活。在對這類視頻作批判分析的過程中,筆者發現田園生活類短視頻呈現的內容是“他者”對鄉村的想象與現實圖景交融形成的媒介形象。同時,視頻“爆紅”構筑的融合媒介景觀則是現代社會“對抗現代性”意識的隱性表達。
關鍵詞:媒介景觀;短視頻;“他者的想像”;現代性反抗
中圖分類號:G2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9-0022-03
2019年,網紅李子柒因為其制作的視頻在國外社交媒體上獲得廣泛傳播和稱贊而引發熱議,李子柒的視頻還頻頻被各大主流媒體點名表揚。《科技日報》在2019年12月20日的報道中稱贊李子柒在視頻中的形象是“莫言諸事浮躁,我自氣定神閑”[1]。同期,《長江日報》將李子柒的視頻作品稱為直播時代的“田園詩”[2];《北京商報》則稱贊李子柒的視頻給人一種“文化潤物無聲”的感覺[3]。在這些報道中,李子柒的視頻被冠之“田園生活類”作品的稱謂。在抖音、微視等手機短視頻平臺上,田園生活類短視頻動輒獲贊10萬+,觀看人數和熱度一直很高。在長久的媒介生產中,鄉村一直是“他者的想象”中的樣態。這類視頻呈現的田園美景以及舒適愜意的生活并非鄉村生活的真實圖景,但正好契合了快節奏生活下的現代人的向往和想象。這一媒介景觀呈現的是真實與虛構交織而成的人物景觀,以及“他者的想象”與現實交融建構出的視聽景觀。同時,視頻“爆紅”構筑的融合景觀是現代社會“對抗現代性”意識的隱性表達。·
一、 人物景觀:真實與虛構的交織
在社會媒介化、媒介景觀化的當下,人們在接收外界信息的時候已經不需要再親身進入現實場景中,完全可以通過媒介化的信息傳受機制來完成。在短視頻時代,媒介景觀已經成為社會視覺聚集的基礎,景觀的本質是以影像為中介的同一視頻平臺上“觀眾”之間社會關系的呈現。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作為一種媒介景觀,視頻中呈現的人物景觀是主體性的媒介化表達,也是與視頻內容相輔相成的虛構形象。不僅僅是視頻主體,受眾的人物景觀化也是真實與虛構交織的產物。
(一)創作者:視頻主體自我景觀化
道格拉斯·凱爾納認為,“媒介景觀是名人文化,也為受眾提供了時尚、外形和人格的塑造模型。在媒介景觀世界里,名人跨越了從娛樂、政治、體育、商業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類型”[4] 。即使在短視頻時代,媒介內容仍然存在著很多“藝術創作”的成分。視頻創作者“精耕細作”將主題獨到、內容充實的作品發布出來。現存爆紅的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中的人物大多是創作者精心設計出來的形象,是視頻創作者自我景觀化的結果。例如,ID“嬋子姐姐&弟弟”的視頻中建構出的美食家姐姐形象和天真爛漫的小吃貨弟弟形象,就是視頻內容主體自我景觀化的確證。通過緊湊的媒介內容呈現,自我景觀化的形象得以確立,視頻的風格也就基本達到統一化。
(二) 受眾:暢想與替代性體驗
在浮躁、快節奏的現代化生活中,人們對“采菊南山下”的田園生活有著美好的暢想,以及體驗的愿望。當這種體驗的愿望得不到滿足時,觀看田園生活類短視頻是成本最低的替代性體驗。在觀看這類視頻時,受眾一邊暢想著自己心目中田園生活的樣子;一邊在觀看視頻的同時進行角色代入,將視頻主體想象成自己,完成替代性體驗。對于詩意的田園生活,受眾本就有著自己的想象,甚至是向往。視頻中精心設計的取景、鏡頭選擇、角度甚至光線,都是以受眾對鄉村田園生活的想象為依據的,都是虛構的真實場景。這種真實和虛構交織完成的媒介化作品滿足了受眾的暢想,同時,極具體驗感的主體性景觀化呈現又強化了受眾的替代性體驗,建構了新一輪的受眾暢想,從而形成受眾黏性。
二、 視聽景觀:他者的想象與現實圖景的交融
在詩句中,詩人被貶謫至鄉居,借詩抒情,詩中的田園生活總是美好的、愜意的,給遠離官場的詩人以慰藉。例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王維詩中的終南山、孟浩然向往中“故人的山莊”。在歐洲古代田園詩的鼻祖忒奧克里托斯詩中,西西里也是一派清新可愛的農村形象。現代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中的鄉村生活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畫卷。可見,古今中外關于田園生活的藝術作品都滿含著“他者”對鄉村的想象,這些想象中略去了鄉村簡陋、臟亂的一面,留下我們向往中“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圖景。在他者的想象與現實圖景交融下,媒介呈現的視聽景觀在場景和背景音樂上都下了“功夫”。
(一) 場景選取:詩意田園的形象建構
田園生活類短視頻非常講究意境和畫面美感,從取景到構圖都要經過斟酌。視頻建構的場景和畫面給人一種“詩意”田園的形象。在李子柒的視頻就是典型的詩意田園形象建構。李子柒的視頻中,每一幀畫面都在構圖、光線、拍攝角度上做好了斟酌,畫面的美感和藝術性大大提升。從“他者的想象”角度來講,這種建構出來的詩意田園形象既是視頻創作者審美和藝術性的體現,也是對受眾向往中的詩意鄉居的呼應。
同樣是以“鄉村”作為建構對象的視頻創作者華農兄弟則選擇了與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不同的路徑,他們通過單純的搞笑和“土味”來博得關注。在這類視頻中,鄉村作為“他者”是無序、滑稽的形象[5]。視頻創作者對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中的“詩意鄉居”形象進行了解構,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媒介化景觀。但是,這類視頻的爆紅并沒有影響到受眾對田園生活類短視頻的熱情。即使很多受眾已經知道“詩意田園”是建構出的形象,仍然對觀看田園生活類短視頻津津樂道[6]。這種情況下,田園生活類短視頻構筑的媒介景觀是他者的想象與現實圖景交織下的詩意“彼岸”,是受眾面對緊張的現代化生活時心靈的“棲息地”。
(二) 背景音樂:春風化雨的輕柔原聲
除了場景之外,田園生活類短視頻的背景音樂配合著詩意的場景,也基本會使用春風化雨般的輕柔原聲。有些原聲是視頻創作者拼接的輕音樂,有些原聲是取材于大自然的聲音后剪輯在一起。這些輕柔的背景音樂讓視頻的詩意性和舒適感更強烈,增加了視頻的敘事張力和受眾體驗的融入感。雖然說背景音樂往往是配合視頻內容而生的,但是音樂因其特有的屬性也在作品中具有獨立的表意能力和敘事方式[7]。在嬋子姐姐&弟弟的視頻作品中,背景音樂的插入恰好與視頻內容呈現的大山、流水、梯田、竹林等契合,雖然音樂略顯機械性,但背景音樂確實令受眾更有代入感。音樂的獨立表意在不影響視頻敘事表達的基礎上,也在向受眾呈現一副美好、清新的田園圖景,讓受眾閉上眼睛依然能夠體驗到那份安靜、愜意的田園生活。例如,李子柒在視頻中使用從大自然原聲中剪輯得來的背景音樂,音樂在離開視頻內容的時候依然可以獨立敘事,把聽眾代入“涓涓溪流”“夏日院落”“秋風落葉”等意境中,還給視頻內容的呈現增添了幾分詩意。
優秀的視頻作品必然是視聽景觀交織、融合的結果。背景音樂的契合讓視頻的藝術性得到提升,同時,視頻內容的呈現又進一步擴大了音樂的內涵。田園生活類視頻的視聽景觀是敘事手段,更是現代人對浮躁的心靈在作品中得到凈化的奢求。景觀呈現的是現實鄉村圖景的部分,是現實圖景與“他者的想象”中詩意田園的結合體。
三、 融合景觀:“對抗現代性”意識形態的隱性表達
美國學者阿帕杜萊對“媒介景觀”作了具象化的表述,他認為:“媒介景觀,一是指生產和散布信息的電子能力的分配(互聯網技術的普及、生產和傳播信息的能力日益大眾化)產生的圖景;二是指這些媒介所生產出的世界影像。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作為網絡技術和智能手機技術普及的產物,視頻呈現出的圖景僅僅是媒介圖景的一部分內涵。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作為媒介內容在爆紅的同時產生的世界影像也是田園生活類短視頻呈現的媒介景觀。視頻內容構筑的田園形象以及這類短視頻爆紅反映和呈現出的世界影像交相融合,建構出特性化的融合景觀。
在身心關系的解放過程中,藝術感賦予人類一種自由感。在虛構的藝術世界里,主體與壓制自由的社會因素和解,通過藝術呈現和接收的方式實現主體性意識形態的表達。在充斥壓力、緊張的現代生活中,人們心目中的“詩意田居”往往無法在現實生活中落腳,只能在心里、夢里徜徉。這份對“詩意田居”的向往和想象成為人們“對抗現代性”的心靈棲息地,成為人們心中的“彼岸世界”。在田園生活類短視頻中,這種“對抗現代性”的煩惱和壓力暫時得到了紓解。不管是對視頻創作者主體來說,還是對熱衷于觀看田園生活類短視頻的受眾來說,田園生活類短視頻呈現的融合景觀都在傳達著兩者對“對抗現代性”意識形態的隱性表達。
對創作者和受眾來說,田園生活在視頻內外構筑的融合景觀都是視頻主體“對抗現代性”的避難所。創作者表達意向、傳達情懷、訴說美好,同時也排解自己的現代性壓力。在李子柒的創作過程中,我們了解到,她其實并不是在呈現她每天的生活,而是完成她的創作。雖然李子柒是在“婆婆”生病后回到家鄉,為陪伴年邁的“婆婆”而留在鄉村,動手做菜、做家具的手藝也是來自小時候的學習。但是,真正迫使李子柒走上視頻創作道路的,依舊是“流量變現能夠解決生活拮據問題”這樣一個誘惑。李子柒的視頻創作從內容到傳播都是她面對“現代性壓力”時做出的選擇,或者說是她的“生機”。李子柒表示,她在拍攝視頻的過程中承受了巨大的困難和壓力,從一開始的個人化到現在有了自己的攝影團隊。所以說,田園生活類短視頻的創作依舊是短視頻時代的“變現”方式,是創作者“對抗現代性”意識形態遁尋的出路[8]。除了物質層面的“對抗”之外,創作者也在視頻內容呈現的美好中看到了自己“向往的生活”,實現了精神層面的“對抗”。同樣地,受眾也以視頻中呈現的“詩意”生活作為慰藉,從中獲得短暫的精神棲息。受眾在觀看并成為田園生活類短視頻的忠實愛好者的過程,就是他們在完成“對抗現代性”意識形態的隱性表達過程。他們在視頻中虛擬地“體驗”“想象”“狂歡”,以發泄對自己枯燥、快節奏生活的不滿,表達他們“對抗現代性”的真實意愿。
四、 結?語
在現實邏輯中,媒介景觀呈現和表達的往往不僅僅是簡單的技術化圖景,還有更深層次的人文精神圖景。當下,田園生活類短視頻的火爆不僅僅是媒介技術普及的“遙遠的鄉村”的說明,他還在現實和虛構之間呈現著世界的影像。從人物景觀到視聽景觀再到融合景觀,田園生活類短視頻既表現了當代人對“鄉居”的美好想象,也是他們“對抗現代性”意識形態的隱性表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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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尤霧.李子柒:直播時代的“田園詩”[N].長江日報,2019-12-17(012).
[3]?陶鳳.從李子柒到杜甫,文化潤物無聲[N].北京商報,2019-12-27(002).
[4]?(美)道格拉斯·凱爾納著.史安斌譯.媒體奇觀——當代美國社會文化透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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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張磊.媒介語境下民間藝術現代轉型研究[J].出版廣角,2019(4):42-44.
[7]?隋巖,張麗萍,范明.電視傳播中超真實空間對消費社會景觀的建構[J].編輯之友,2015(10):51-55.
[8]?韓浩月.李子柒展現的是一個生活鏡像[N].貴陽日報,2019-12-1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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