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菁
賽博朋克,科幻小說的一個重要部分,自20世紀末以來日益繁榮,而新浪潮運動的高潮則逐漸消退。同時,一些視角獨特的科幻小說家,開始嘗試用新的文學形式去重新定義科幻小說的文學價值。網絡朋克不僅是一種寫作形式,而且是“極其令人興奮”的文化發展的一部分,也是“后現代主義”的核心部分。在后現代理論的推波助瀾下,網絡朋克電影作為藝術文化領域的一個重要環節,受到的影響不可忽視,因此網絡朋克電影也具有鮮明的藝術風格和精神內核。丹尼斯·維倫紐瓦2017年改編自菲利普·迪克的科幻小說《機器人會夢見電子羊么?》的影片《銀翼殺手2049》成了賽博朋克電影永恒的經典之作。
一、賽博朋克的由來和發展
賽博朋克是由cyber和punk兩個詞組成,cyber譯為計算機、網絡、高科技等;Punk起初為一種音樂形式,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中期,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之下,朋克音樂有悖于傳統的音樂,其更想表達是思想的解放以及反主流的立場,是一種流行于歐美年輕人中的音樂形式[1]。隨著時間的推移,朋克的精神內核不僅僅局限于音樂,其逐漸成為了科幻文學、電影、設計、服裝等作品的重要借鑒元素。在科幻小說《神經漫游者》中,威廉·吉普森為賽博朋克下了一個核心的定義,即“高科技,低生活”[2]。科幻小說背景下的世界是一個充滿了電子科技感、人工智能高度發達,龐大的私人企業。然而,在科學技術高速發展的背景下,“科學技術改變生活”這一短語已變異,它帶來的是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網絡中大量黑客肆虐,人工智能與人類之間的矛盾沖突加劇,人類社會秩序混亂,甚至崩潰。可以看出,網絡朋克具有強烈的反烏托邦悲觀主義。作者通過自身作品表達處科技快速發展的負面影響,表達人類對科技和未知的恐懼。
二、賽博朋克的主要元素及美學特點
賽博朋克原本是文學家筆下抽象的文字描述,為了實現視覺化,賽博朋克逐漸發展成為一種獨立的美學風格。賽博朋克的主要元素是黑客、虛擬數字空間、網絡、機械義體、高科技武器等,但在這個架空的背景之下,數字的虛擬世界并沒有人們想象的那么美好,其中城市的居住環境十分破舊,繁華的街道毫無生機,充滿著叛逆,冰冷以及金屬感的黑暗美學等賽博世界的主要特點,可見賽博朋克同樣具有傳統朋克風格的“兩面性”特征。
(一)融合性與沖突性
在賽博朋克的世界觀設定里,視覺上會突兀的出現東方的傳統元素,例如在科幻作品《攻殼機動隊》當中浮現出了大量以東方紋樣、中國佛陀以及青龍白虎游街等為原型設計的表演車隊;大量的中文與日文;在充滿科技感的城市中凸顯的東方建筑;不同風格的武器在擂臺上競相亮相等等。所有這些元素從風格上來說與周圍產生了強烈的反差,是一種東西方文化生硬的融合,從設定上來說可以理解為賽博的世界里網絡信息和交通方式高度發達,商業全球化得到了更進一步的發展或者是舊世界原本秩序的打破而重組后的多元文化的表現,是一種具有巴別塔式的重組[3]。從概念設計上來說則可以理解為是服務于賽博主旨的需要,符合后現代藝術拼貼的手法。
(二)科技性
從科技性上來說,賽博朋克的世界觀設定與其他科幻作品有著明顯的區別和特點,首先一點就是對于人類航天技術并沒有過多描寫亦或是人類的航天技術并沒有其他種類的科幻作品里的那么先進[4]。其先進性更多體現在了網絡和電子技術上,不僅數據可以全球互通而且擁有強大的超級計算機以及人工智能,更重要的是特點是,例如在科幻電影《黑客帝國》中每個人都可以通過電纜的接入,使得思維進入虛擬空間從而進行交流或者娛樂,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VR技術。因為人工智能的高度發達,復雜的未來世界和殘疾人的需要催生了仿生機械的誕生——在《神經漫游者》以及《攻殼機動隊》中,就出現了大量的仿生義體人,《攻殼機動隊》的主角草薙素子全身皆為人造,唯獨只有大腦為有機體;而在影片《銀翼殺手2049》中瑞秋就是一個純粹的機械人工智能機器人,只不過植入了人類的記憶,從而相信自己是一個人類。
(三)陰暗性
賽博朋克風格是一個幾乎沒有透進一丁點自然光的風格;它的環境光幾乎都是采用人造光源,即使是在白天,其敘事背景的天氣往往是陰天或者雨天,這種基調能極大地烘托出賽博世界的壓抑、陰暗、潮濕的視覺氛圍;這亦是賽博風格與其他科幻作品的明顯區別——在科幻電影《遺落戰境》中,男主角使用的飛行器就常年暴露在陽光之下,營造出了一種非常戲劇化的效果。賽博的世界中,由于大財團的壟斷,階層貧富懸殊差距巨大;造就了大量的貧民窟,社會底層的人們渾渾噩噩生活在這里,其規模之大,人口雜居之混亂無與倫比;而這與擁有諸多高科技的社會形成了強烈反差;該元素的借鑒更多來自于香港九龍城寨,其具有的殘破生銹發霉的街道以及建筑、交錯叢生的無線電視天線和晾衣架、陰干潮濕的巷子、密度驚人排布的廣告牌,極度殘破的城寨與香港周圍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三、歐美電影中的賽博朋克
(一)電影中的標志性特征
計算機科學的發展帶來了諸多美麗的文學想象前景,但一些人則并不看好科技進步所帶來的“美好未來”,對于他們來說,高科技等同于低生活內涵。他們經常用反烏托邦的作品來描繪抑郁的生活;這可能是網絡朋克科幻小說的起源。“網絡朋克”是一個非常廣泛的概念,如今,其主要關注于計算機和信息技術;該類型小說通常有一個社會秩序的破壞情節,一般是黑客;而接下來人工智能與大型企業之間的矛盾,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出現在反烏托邦的地球上。許多賽博朋克的標志性特征實際上是在1982年版的《銀翼殺手》中最終確定的。“2049銀翼殺手”是對原著“2049”作者的致敬。但除此之外,電影的創作理念設置和審美風格對后世的影響要比原著大得多。到目前為止,賽博朋克故事中的城市從未逃過東京澀谷和香港九龍寨城的影子。換句話說,網絡朋克風格和亞洲文化元素幾乎是分不開的。作為續集,《銀翼殺手2049》可以被描述為“在鏈中跳舞”[5]。首先,它是一部獨立完整的電影,無論世界觀還是情感積累,都沒有借助82年版的《銀翼殺手》作為緩沖。但如果你看完《銀翼殺手》和《銀翼殺手2049》,你就會感嘆導演在解讀詩歌自由時的刻板印象。在影片中,他向原作的經典元素致敬——光影的奇妙流動,雨中的獨白,甚至原著的臺詞“天使像火一樣墜落,海岸咆哮和雷霆”被解釋為最后的戰斗。他故意選擇荷蘭演員作為惡棍,為了尊重計算機朋克風格,他對化妝師的要求是“她的日本版”。因此,《銀翼殺手2049》的所有影像:透過灰色屋頂和鏡子的廣袤全景,后工業場景中生銹的貝殼,放射性廢料熾熱光線下永恒的暮色之城,明亮的糖果廣告和娛樂燈光的對比,蒂亞戈垃圾山上的宙斯,拉斯維加斯的紅色火星煙霧世界,以及世界末日遺址,都與其原始版本相呼應。《銀翼殺手2049》中各種全息投影的AI女友、讓人應不暇接的全息影像廣告、飛馳而過的空中軌道電車、燈紅酒綠的未來之城——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和攝影羅杰·狄金斯將這些想象之外的視覺沖擊拼湊在一起,使得電影中的賽博朋克風格已經不再拘泥以前。為了讓室內看起來柔軟溫暖,同時混合氣氛,影片的燈光師比爾·奧利里(Bill Oleary)透露,在拍攝過程中使用了多達1400卷紙。更重要的是,該片幾乎所有的場景都是在綠色屏幕上制作的,而不是在綠色的屏幕上拍攝的——這種思維設定的續作如今已經非常罕見了。
(二)賽博朋克式的音樂錯覺
漢斯·季默的配樂通過對上升的聲部進行循環往復的加工,形成不斷上升的音調,這種音調能夠不斷地刺激觀眾的神經,營造了一種即將發生什么的氛圍。同時加上他對嬉皮式音樂的獨特喜好,這種像是蒸汽浪潮一般的音樂風格,讓人有觸摸虛幻與現實交接的感覺,讓這種反烏托邦式的賽博朋克浪漫以不同的方式被演繹著;它像是架空于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不存在于現在的音樂,讓人們真實地去觸摸夢境深處的真實感。
(三)賽博朋克中的未來建筑
沒有什么比未完成的烏托邦建筑更適合反烏托邦類型的電影。該片除了在布達佩斯拍攝的一小部分場景外,大部分場景都是手工制作或計算機渲染的。就像任何科幻電影一樣,惡棍們必須擁有一座超乎人類極限的未來主義建筑——一種強烈的秩序感,一種沉重的物質,以及在其空間中不斷流動的水。在《銀翼殺手2049》中,惡棍Wallace的復制者公司大樓的設計完全符合這種類型的電影。
(四)人類情感的黑與白
《銀翼殺手2049》將目光放到30年之后,意圖討論人類情感的真實性和重要性。現代性摧毀了人類對于自由的想象,造成了兩個比較大的危機:道德危機、焦慮危機。[6]首先,道德危機下“工具理性”盛行,打碎了傳統道德觀念中的共同意識;“有用”成為社會的價值標尺。理性與科學把人類推向了另一個“人定勝天”的極端。但實際上,社會中彌漫著一種為自我尋找但難以互相信任的迷失感。功利、算計戰勝了對美的思考和享受,替代了共同精神的分享。在影片中克隆人成為工具理性的一個代名詞。主人公K的覺醒實際上也是道德的一種追尋。他在電影中說:“我不殺死人類,因為他們有靈魂。”但他的上級卻說:“其實,你沒有靈魂也很好。”在K看來,他的女朋友是否有肉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對于彼此的忠誠和犧牲。這種人類情感,在片中人類身上體現得甚少,而在克隆人身上散發著強烈的光芒。因為K知道,只有具有靈魂,發生的一切才有意義。從這點看來,人類的技術改革是一種進化還是退化,成為了電影所要探討的重要主題。其次是全民焦慮;貝克認為,隨著社會規范的衰退,每個人驚恐萬分又具有攻擊性的自我涌現出來了。他們迷失在自身的叢林中,形成了一種“孤獨的禁閉”。焦慮是在渴望與迷茫的心態中存在的一種恐懼。影片中主人公K的焦慮是什么?科幻電影走到當下,生命的延續已經不是想象力的重點。人的終極焦慮是解決孤獨與自由之間的關系。K為什么要幫助戴克警探。K的幫助除了職責之外,是他感受到了一種群體的歸屬感,這種已經消失的集體情懷。他透過組織,期望能夠獲得自己所缺失的。在獲得自由之前,自由是一種向往。但獲得了自由之后,人類又渴望精神的皈依。這就是人類的矛盾與糾纏。當K體會到了這些,他意識到,最美妙的就是得到與失去所對應的快樂與憂傷的交替。這讓他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回歸。因此,最后一場戲,K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當中,等待自己上帝的降臨。
結語
賽博朋克作為一種亞文化,在現今媒體的助推之下,與主流文化相比具有著更加主動的傳播能力。從原本的文學作品催生出了大量的游戲以及影視作品,它是一種新的藝術形式,但是其缺乏一個系統的視覺體系。視覺體系對于賽博朋克來說雖然只是一個軀殼,但是需要當下的藝術工作者以及概念設計師從賽博朋克的精神內核入手,了解其背后的價值觀、哲學思想等,才能更好地把握賽博朋克風格的視覺表現,這也是未來歐美電影賽博朋克風格的發展方向。
參考文獻:
[1]亞當·羅伯茨.科幻小說史[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331.
[2]Dani Cavallar.Cyberpunk and Cyberculture:Science Fiction and the Work of William Gibson[M].New York:Continuum,2000:2.
[3]星河.《銀翼殺手2049》:寵兒與棄嬰[N].文藝報,2017(09) :12-17.
[4]華楓.賽博朋克“三視”圖解[N].大眾文藝,2011(02):28-29.
[5]鄭素娟.《銀翼殺手2049》的存在主義探析[N].影視觀察,2017(01):44-46.
[6]劉賦.存在主義及存在主義之批判[ J ].理論月刊,2006(05):3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