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高琦 魏暉
提要 ?本文簡述了語言扶貧的概念,重點討論語言扶貧成效評價“評什么”“怎么評”兩個問題。在語言功能視角下,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抓住語言功能的作用域,以語言功能在此作用域中產生的經濟、精神紅利為對象,遵循結構性評價與功能性評價、客觀評價與主觀評價、總體評價與專項評價相結合及實施分層評價的原則開展。本文還提出了第三方評價、城鄉區域一體評價等評價方法。
關鍵詞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語言功能;評價原則;評價方法
中圖分類號?H00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1014(2020)06-0050-08
DOI ?10.19689/j.cnki.cnl0-1361/h,20200605
一、引言
2020年是我國脫貧攻堅的決勝之年,也是《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年)》收官之年,如何對語言扶貧取得的成效進行質性、量化相結合的有效評價是亟待研究的問題。
2016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省級黨委和政府扶貧開發工作成效考核辦法》,考核工作從2016年到2020年,每年開展一次,對中西部22個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和政府扶貧開發工作成效進行考核,考核包括省級總結、第三方評估和綜合評價。第三方評估由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委托有關科研機構和社會組織,采取專項調查、抽樣調查和實地核查等方式,對相關考核指標進行評估。綜合評價由國務院扶貧辦會同有關部門對匯總整理的數據和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總結報告進行綜合分析,形成考核報告。以“扶貧成效評價”為主題,從中國知網檢索發現,從2017年起,開展扶貧成效理論與實踐研究的成果漸豐,每年有10多篇,其中2018年達到25篇。評價研究既有綜合評價研究,如關于扶貧成效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石晶,等2018;丁建彪2020),也有專項評價研究,如教育扶貧(彭妮婭2019)、產業扶貧(張正堯,等2018)、旅游扶貧(周建華,等2016)等成效評價;既有結果導向性評價研究,也有過程評價研究(王造蘭2018);既有針對省域的評價研究(馬國芳,馬金書2019),也有針對縣域(周玉龍,等2019)、鄉鎮(蔣菌2018)等的評價研究;還有影響評價的相關因素研究(帥昭文2019;易愛軍,等2018)。在這些研究中,已包含有10余篇學位論文,表明這類研究已具有一定的系統性。
但具體到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方面,除了關于推普脫貧效果評估研究(王春輝2020)外,未見其他研究。這說明開展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尚處于起步階段。由于語言在扶貧實踐中單一的功能性產出比較弱,且各作用域和語言功能關系復雜,因而很難直接通過具體的單一指標或指標體系進行測量。考慮到語言扶貧成效評價的復雜性,本文在討論語言扶貧、語言扶貧成效概念的基礎上,從“評什么”“怎么評”入手,重點討論語言扶貧成效評價的原則和方法,解決基本問題,以后逐漸深入。本文尚不涉及具體評價指標體系。
二、語言扶貧及語言扶貧成效
(—)語言扶貧
趙世舉(2017)認為,語言扶貧是通過全面提升貧困人口以普通話為基礎的多語能力,來提升他們的基本素質、交往能力以及獲取知識和信息的能力,進而促進他們觀念脫貧、知識脫貧、智力脫貧、發展能力脫貧。李宇明(2018)提出,語言與貧困具有相關性,語言可以扶貧,源自語言與教育的密切關系,源自語言與信息的密切關系,源自語言與人與互聯網的密切關系,源自語言與人的能力和機會的密切關系。語言的基本功能是溝通信息、傳輸知識。如果掌握了通用度高的語言,就有了信息交通的高速通道,便于資金、人才、技術等各種生產要素的進入,便于經貿信息的內外傳播,從而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王海蘭(2018a)認為,語言扶貧是指將語言因素納入扶貧脫貧中,利用或借助語言來開展扶貧,助力脫貧。王春輝(2019)認為,語言扶貧是指以整體素質提高為導向,以提升語言文字能力為中心,以各類語言因素和語言政策的高效協調配合為路徑的扶貧開發過程。類似的提法還有。除了李宇明涉及了語言促進當地經濟發展,多數都是從貧困人口語言能力角度進行定義的。總的來說,尚沒有明確、統一的語言扶貧概念。筆者從資源觀角度試著給出一個定義:語言扶貧是指利用語言資源相對優勢獲取個體或區域語言能力,進而增加個體收入或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一種扶貧方式。
語言扶貧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語言是人力資源,可以轉化為個體語言能力,進而增強就業能力、增加收入,實現扶貧脫貧。有研究證實普通話水平與勞動收入、就業率正相關(王海蘭,等2019;卞成林,等2017),多語能力能夠增強居民自身就業能力,獲得更多的就業機會和穩定的收入來源,與其收入呈正相關關系(卞成林,等2019)。這方面的理論和實踐成果較多。這類語言扶貧方式可稱為第一類語言扶貧。第一類語言扶貧實際是教育扶貧的一部分,具有基礎性、根本性、持久性特點。“治愚”和“扶智”的根本就是發展教育。相對于經濟扶貧、項目扶貧等,“教育扶貧”直指貧窮落后的根源,牽住了貧困地區脫貧致富的“牛鼻子”(高健龍,等2019:41)。
另一方面,語言還是經濟資源、文化資源、旅游資源等,區域語言資源可以轉化為區域語言能力,促進區域旅游產業、文創產業等發展,促進勞動力和技術等生產要素的流動和統一市場的形成,促進對外開放,進而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實現區域脫貧致富。這方面有一些理論研究,實踐事例還不多,尤其產業規模不大,但有少量值得關注的探索性實踐和研究,如語言作為一種旅游資源(陳麗君,等2010;李秀卿2018),語言作為一種藝術、文化資源(孫隨太2018;趙蓉2020),以及少數民族語言資源開發利用,形成特有的區域、民族文化特色的旅游產業(史維國,等2019)等,這類語言扶貧方式可稱為第二類語言扶貧,根據具體情況可視為產業扶貧、旅游扶貧、文化扶貧等。第二類語言扶貧在后脫貧攻堅時期,可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著力謀劃,未來成長性可期。
結合現有語言扶貧實踐,語言扶貧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語言扶貧指推普脫貧,這是當下最主要的語言扶貧方式。“扶貧首要扶智,扶智應先通語”,推普脫貧“具有從根本上治貧的作用”(赫琳2018)。廣義的語言扶貧則廣泛得多,不僅包括國家通用語言能力,還包括外語、少數民族語言能力甚至方言能力助力扶貧,更包括語言資源相對優勢轉化為區域語言能力,進而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直接扶貧方式。
(二)語言扶貧成效
語言扶貧成效可視作語言功能的實現。語言功能劃分可粗可細,本文選擇接受度較高的方式來劃分語言功能,即交際功能、思維功能和社會文化載體功能。語言功能決定了語言能力屬性,后者作用在扶貧實踐中,對個體和區域的經濟、文化面貌產生影響,從而助力脫貧。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包括兩類語言扶貧方式的成效評價。
第一類語言扶貧成效主要體現在增強就業能力方面。謝治菊等(2020)的研究表明普通話普及率主要與轉移就業脫貧相關,即勞動力通過掌握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促進了個體交際能力,消除了勞動力流動的障礙,實現轉移就業脫貧。在這一作用域下,顯然是語言交際功能發揮作用。教育扶貧成效評價指標體系(石晶,等2018)中的6個具體評價指標均與發揮語言功能、提高個體語言能力有所關聯。語言作為思維工具的基礎功能,構成了人類的認知能力和學習能力,因而對各類扶貧實踐均有影響。交際功能和社會文化載體功能則分別較為顯現地作用在教育扶貧指標的具體類目中,詳見表1。
丁建彪(2020)提出農村扶貧成效評價不僅應關注農民收入,還應關注能力指標,并將二者有機結合起來,防止以收入增長掩蓋能力提升或以能力提升取代收入增長。從收入角度分析,生產經營性收入、工資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四大收入類型中,前三者本質上都是勞動力、生產資料流通過程中產生的收入,在這個過程中語言交際功能發揮重要作用。能力指標重點關注扶貧措施對個體、家庭或群體能力培育或提升的影響程度。能力要素被分解為信息獲取、人際關系、公共事務參與和監督、信任和信用。這四大要素均與語言交際功能息息相關。而要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參與基層監督、維護個人信用,也需要個體充分融入地方社群。語言的社會文化載體功能和其所幫助塑造的自強、樂群心理也在這一作用域中發揮積極影響。
第二類語言扶貧成效,主要體現在利用區域語言資源相對優勢發展邊境貿易、數據加工與標注、特色旅游等產業方面,通過語言服務產業、旅游產業、文創產業等助力貧困人口收入增加、貧困地區經濟社會發展。
綜合上述分析,可以構建功能視角的語言扶貧作用域體系(圖1)。功能視角的語言扶貧作用域分析為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提供了評價對象和實施場域。
語言規劃本質上是對語言功能的規劃,語言扶貧是語言規劃的具體實踐,是基于語言功能,通過語言資源轉化為貧困個體的語言能力或貧困地語言能力(區域語言能力),作用于領域標志物或標志任務(如就業率提高,GDP與人均GDP等)實現其扶貧成效。目前,學界對前者的研究較多,認為語言扶貧主要通過提升人力資本方式實現(王海蘭2018b;李宇明2018),語言提升人力資本是通過語言功能加以實現的。對后者的研究相對較少,語言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也是通過語言功能加以實現的。語言扶貧實踐本身是對語言功能的規劃和調節,對語言扶貧成效的考察自然也離不開從功能到成效這一邏輯鏈條(見圖2)。
三、語言扶貧成效評價的原則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重點要解決“評什么”和“怎么評”兩個問題。前者即評價對象是語言功能在具體作用域中,借由扶貧實踐而產生的經濟、精神紅利。后者則應重點關注如何評價語言功能作用的發揮,為此提出應遵循結構性評價與功能性評價結合,客觀評價與主觀評價結合、總體評價與專項評價結合、實施分層評價等原則以及操作中的具體方法。
(一)結構性評價與功能性評價結合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遵循結構性評價與功能性評價結合的原則。針對第一類語言扶貧成效,結構性評價是對個體語言能力的評價,以聽說讀寫為主。在民族地區對基層教師、公務員也有譯的能力要求。后續還增加了基本語言技術這一側面(李宇明,等2014)。功能性評價則強調使用語言實現思維、交際和文化傳承等功能,完成學習生產技能、外出務工、獲取知識、參與基層民主生活等具體經濟社會任務。針對第二類語言扶貧成效,結構性評價是對區域語言能力的評價,以普通話普及狀況、多語能力人員狀況為主。功能性評價則強調語言資源轉化為語言產業形成國內生產總值(GDP)等經濟效益、文化產出等社會效益情況。顯然功能實現(或任務完成)是最終目標,而結構完整良好則是功能實現的必要條件。相比而言,結構性評價更易開展,形式化程度較高。功能性評價相對復雜,可以采取主觀與客觀結合的評價方法。以貧困人口精神狀況這一作用域為例,結構性評價可考察志愿者探訪次數和質量、科普文教材料發放冊數、廣播電視節目投放時長等。而功能性評價則可通過通用語和民族地區民漢雙語能力提高,對貧困人口的精神狀態、文化生活的改善等情況加以衡量,需要主觀與客觀評價結合。
(二)客觀評價與主觀評價結合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遵循客觀評價與主觀評價結合的原則。語言扶貧成效部分體現為貧困人口收入增加、貧困地區普通話普及率與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效益(女口?GDP和人均GDP增長)等方面,這些都可以進行客觀評價、量化評價。但語言能力有時很難和經濟指標掛鉤,在經濟指標上也難以全部進行客觀分級和量化。因而評價工作不應一味追求量表化、數字化,如經商務工技能、生產技能培訓中的語言作用較為外顯,相對較容易進行打分、分級等客觀評價,但貧困人口精神狀態、留守兒童關愛等應以入戶訪談、跟蹤調查、滿意度反饋等主觀評價為主。
(三)總體評價與專項評價結合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遵循總體評價與專項評價結合的原則。科學的評估需要將供給主體實施的所有措施進行整體性考量,而不能僅僅針對某些措施或某一項措施,以避免遮蔽這些措施帶來的溢出效應,并從需求主體出發設定更為多元化的指標(丁建彪2020)。《省級黨委和政府扶貧開發工作成效考核辦法》中也強調綜合評價,不僅評價減貧成效情況,也評價精準識別、精準幫扶情況,還要評價扶貧資金使用情況。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同樣要進行總體評價。同時,還可根據實際情況對一些專項計劃實施情況進行專項評價。如對農牧民普通話示范培訓成效、學前兒童習得普通話成效等進行專項評價。這些專項評價可進一步把握相關專項資金投入產出效益,針對存在的問題進行改進,進一步提高資金使用效益,也有助于全面、精準把握語言扶貧成效情況。開展專項評價可以彌補總體評價精確性差、重點不突出的問題。
(四)實施分層評價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遵循分層評價的原則。語言功能的發揮場域,依其層次分為宏觀、中觀和微觀,因而相應的功能規劃、語言政策和語言扶貧實踐發揮作用的層次也不相同。按照“中央統籌、省(區、市)負總責、市(地)縣抓落實”的脫貧攻堅工作機制,在宏觀層面,應以省級行政單位為評價主體,重點考察語言扶貧政策和相應行動計劃的執行情況,特別有必要制定《省域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實施成效評估方案和評估指標體系》,以評價《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年)》在省域層面實施的效果。
在中觀層面,主要的評價工作應落在縣域(包括縣級市,以下同)一級,貧困縣(市)是評價重點。縣域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以評價縣域普通話普及情況所帶來的縣域經濟社會文化發展情況為主,尤其要考察縣域普通話普及情況與縣域經濟社會發展(如GDP、人均GDP等)之間的關系,還要考慮農牧民普通話培訓、學前兒童學會普通話等專項評價,以及縣域語言助力扶貧的典型案例和先進經驗、存在問題等。雖然語言扶貧實踐在教育扶貧中顯示度較高,但也不同程度涉及產業扶貧、文化扶貧、旅游扶貧等多個方面,這些在評價中也要適當考慮。
以宏觀、中觀評價為主,根據需要,還可進行微觀層面評價。如對鄉鎮或村貧困人口群體語言能力提升成效進行評價,同時可結合貧困人口群體語言能力提升的典型案例進行。例如,西藏林芝市魯朗鎮因打造“田園風光”旅游景區,農牧民紛紛辦起了家庭旅館,農牧民學習普通話的動力足,能力提升快,是推普脫貧成效的典型案例,通過評價可進一步把握推廣普通話的規律,促進鄉村振興。民漢雙語能力提高帶來的青海藏族聚居區民族認同加強,地區團結穩定,從而促進經濟發展(李瑞華2019)的典型案例,有助于探索語言扶貧的模式、途徑和方法,也是對語言扶貧成效總體評價的有益補充。
四、語言扶貧成效評價的方法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具體操作中,還要注意方法。從評價主體來看,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建議采取第三方評估,并注意專家與基層扶貧人員結合。從評價對象選擇來看,應把城鄉作為有機整體,避免單純評價農村語言扶貧成效。從評價內容設計來看,應注意考察語言資源利用情況。從評價手段來看,應注意利用最新科技成果。
(一)建議采取第三方機構開展評估
第三方評估廣泛地應用于公共組織政策效果評價、政府績效管理以及政府項目工程的完成效果等,具有獨立性、專業性、權威性等特點。在國家精準扶貧工作成效考核和貧困退出考核中推行第三方評估制度,是黨中央、國務院的重大決策,是利國利民的重大創舉,也是我國精準扶貧工作的重大創新。
第三方評估模式主要有:高校專家評估模式、專業公司評估模式、社會代表評估模式和民眾參與評估模式。目前我國語言扶貧方面專業評估機構較少,因此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在遴選評估機構時應以語言文字應用領域的科研單位為主,適當吸收其他扶貧領域的專家和語言扶貧實踐人員參與到評估機構中。
(二)應注意專家與基層扶貧人員結合
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應重視專家作用,也應重視基層扶貧人員,這是對強調理論與實踐結合評價原則的具體落實。專家在評價中發揮主體作用,體現評價的理論性、科學性和整體性,基層扶貧人員則有豐富實踐經驗,掌握典型案例和扶貧實踐中群眾的態度、喜好等難以形式化表現的一手數據等。雖然不能說專家完全不了解實際情況,但在“知行合一”“知行并進”方面確實存在一些不足,尤其對于語言扶貧這樣不直接影響貧困人口收入的間接性因素,尤其需要兩者結合開展評價工作。
(三)應把城鄉作為有機整體,避免單純評價農村語言扶貧成效
推普工作比較重視農村,這是好事。但語言扶貧要跳出“村域”視角,把城鄉作為有機整體,以縣域來謀劃各類扶貧實踐。由于農村空心化、村莊消亡、合村并居等現實問題存在,以村落為單位的扶貧實踐評價數據難以收集,可操作性較差。村莊變遷、人口遷移對縣域語言、社會發展情況的影響較小,縣域普通話普及情況和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情況較易統計。因此,語言扶貧應把城鄉作為整體來規劃。同樣,在評價原則實施分層評價中,也是以宏觀、中觀評價為主,根據需要,可進行微觀層面評價。微觀層面鄉鎮、村的評價主要進行群體語言能力提升成效評價、典型案例搜集等,一般不做農村語言扶貧成效整體評價。脫貧攻堅完成后,相對貧困問題仍然存在,語言扶貧仍將繼續發揮作用。特別是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語言扶貧實踐要緊密結合鄉村戰略的實施,為鄉村振興貢獻“語言之力”,但鄉村振興不是局限于“村莊”,而是以縣域為單位實現全域振興(王立勝2020)。
《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提出“要把人力資本開發放在首要位置”“優先發展農村教育事業”。可見語言扶貧與鄉村振興戰略的抓手和重點作用領域相一致。戰略規劃還提出“研究解決那些收入水平略高于建檔立卡貧困戶的群體缺乏政策支持等新問題”等要求,其目的在于促進群眾穩定脫貧,建立防范返貧的長效機制,有效預防相對貧困。這一目標與語言扶貧有助于長期根本脫貧(赫琳2018)的功能相一致。語言扶貧成效評價要關注脫貧攻堅后的推普實踐和語言資源開發,建立長效評價機制。
(四)應注意考察語言資源利用情況
對于民族地區、邊疆地區和一些方言地區在推普之外,語言扶貧可以和貧困地區數據產業、旅游產業發展等實現有機結合。如少數民族語言、跨境語言、有經濟價值的方言的數據標注產業,基于特色語言文化的文創產業、旅游產業等,應將語言資源直接助力這些服務產業所產生的減貧效應納入語言扶貧成效評價中。在全國推普取得巨大成就的局面下,未來語言扶貧實踐將主要體現在這些方面,這也是語言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大有可為的地方,語言扶貧成效評價的重點也將遷移至此。
作為狹義的語言扶貧,推普脫貧在助力扶貧脫貧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取得了明顯成效,還要重視廣義的語言扶貧的作用。尤其在少數民族地區、方言地區,要注意考察特色語言資源對產業扶貧、旅游扶貧等的貢獻,考察多言多語的語言生態保護情況。保護多言多語的語言生態有利于建立和諧語言生活,促進民族團結,鞏固區域穩定和諧局面,傳承民族文化、地方文化。
(五)應注意利用最新科技成果
語言扶貧在數據采集、評價手段等方面要注意使用人工智能、大數據分析、社會計算最新科技成果,提高評價精度、效度,提升效率。語言扶貧成效評價在規劃和執行中應注意建立開放動態的評估數據采集、分析和展示平臺。在法律法規允許的范圍內盡量向科研機構和社會分層次地開放評價數據,實現評價成果的多次開發利用。
五、余語
語言功能是構建個人和區域語言能力的基礎,并由此在各具體的經濟、社會生活領域中發揮作用,形成語言功能的作用域。語言扶貧實踐包含對語言功能的規劃。語言扶貧成效評價既是重要的理論問題,也是非常復雜的實際問題。本文的基本思路是抓住語言功能的作用域,以語言功能在此作用域中產生的經濟、精神紅利為對象,遵循結構性評價與功能性評價、客觀評價與主觀評價、總體評價與專項評價結合和實施分層評價的原則開展,也討論了相關的評價方法。但討論還是初步的,理論建設有待加強,省域推普脫貧成效評估方案和評估指標體系有待進一步研究,縣域語言扶貧成效的評價更是復雜問題,需要深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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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