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藝術夢

文|席笛海

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蕩著肖邦的鋼琴曲，每一個音符都是那么帶刺地觸動著我敏感的神經，我的心不由得心酸起來。音樂，一個敏感的詞語，在我生命的回廊里長達十年之久，它穿過唐風宋雨，穿過昨夜天明，穿過晨曦夜幕……在我生命的渡口留下一根細細的斷弦。

十年長相廝守，十年默默期盼。就這樣，我像一個飄泊在外的游子一樣，在生命的長途中默默地尋找著那股音樂的源泉。

雨纏綿不休地下著，下到每一根毛孔都在起疙瘩。在追逐夢想的路途上，不知多少個日子我拖著疲憊的身子穿梭在雨中，穿梭在廣州那個叫做芳村的地方。回憶起這事，已是去年的事情了。

那年我膜拜在音符的狂熱里，每個清晨都會有我的歌聲飄蕩在校園里，我像一個歌者一樣，用嗓音打破了寂靜的天空。練琴、唱譜、歌唱、做試題、跳舞，反反復復，復復反反，歲月就這樣在琴鍵上度過了。

十年的耕耘，十年的等待，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艱辛和無奈。在這些年追藝的生涯里，我從一個向往音樂的孩子過渡到一個真正學藝的孩子，從一個寫信求助被拒絕的孩子到一個得到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某位教師回信表示支持的孩子，這些年都滲透著我的心血，也寄托著我的期盼。然而，并不是每一次的付出都會有回報。

八月中旬，我有幸在音樂學習上得到了提升，不幸在這期間得知了自己的病情惡化，于是便住進了醫院。父親說要我休學回家好好養病，我是個執拗的人，我死也不肯放棄那些可愛的音符和美好的理想回家休養。于是便躲著家人，害得父親整天提心吊膽。面對著新的希望的到來，我卻整日愁眉苦臉，無奈之下，父親籌備好我的醫療費用，八月底，我便住進了醫院。

住院的日子是痛苦的，整天面對著那些陌生的臉，面對著冰床冷衣，面對著無情的針灸，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聽到那些可愛的音符和那些美麗的笑臉。父親和母親就在我的身旁守著，他們寸步不離身。他們陪我聊聊天，談談心，而最多的是，父親給我講我小時侯的志向，給我講我唱歌時的表情......我清楚自己當時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的，我也知道這是父親為了讓我好好等待動手術，給我下的穩定情緒的藥丸，我強裝著聽父親嘮叨……

手術完后，一個禮拜便出了院，家里人對手術的成功不知道掉了多少淚水。就連從不掉眼淚的祖父也與我抱頭哭泣。然而我的出院并不給家人帶來安慰，反而讓家人更加操心。

醫生說，動了手術之后，起碼要在家里休養三個月，我卻破了例。我視生死為一張紙老虎。剛好滿一個月我就安穩不住了。一心想著重踏校園，重返音樂的求學生涯。這種愿望特別強烈。曾不知多少回幻想著說服父母，可卻無數次遭到父親的責罵和打擊。

不管是怎樣的責罵和打擊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的。我是個執著的人，或者說是個固執的人，對待夢想和人生從來沒有馬虎過。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會制止我下定的決心。

父親說不過我，也耐不住我。我整天用那些振振有辭的道理在父親面前強詞奪理，還認為那些疼痛是無關緊要的，夢想才是我想要的一切。是的，父親最終耐不住我整天的大道理，同意我十天后重返校園。

我記得那天我返回學校時，我的音樂老師坐在鋼琴前給同學們彈伴奏，我像一個游魂一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這讓她很吃驚。她看到我滿臉憔悴的樣子，心痛而惋惜地沒有話語，只是無奈地對命運嘆息。她知道這時是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安慰的。我告訴她，我要參加這次高考，一定要參加，我要在痛苦和命運的面前作一次決斗。既然是上天讓我喜歡上音樂，既然是音樂讓我等待十年，我何曾不為心中的信念點燃一把火呢？

小時候因為愛歌唱，所以小伙們認為我是個瘋子，遠遠地躲著我。小時候因為愛模仿男高音，在校園里意氣風發，還惹來骨折事故。這些都是音樂帶來的不幸。如今，它已到開花結果的時候了，我能棄之嗎？能忍之讓十年的等待化為烏有嗎？答案是否定的，我從不曾輕易放棄心中神圣的某種東西。

我的音樂老師被我的執著感動了。她也認為我的這種想法是對的，至少在她看來我是一個奇跡，不管人生是失敗的還是成功的，我們都應該為生命創造奇跡，于是她也便同意我踏上北上的路。

離開家的早晨，母親為我準備好了行囊，她流著淚叮囑我一定要注意身體，一定要準時吃藥。父親和祖父邊幫我裝好補品邊鼓勵我要好好加油。祖父還給我準備了車費，然后在我胸前戴上了護身符。那天晚上九點，我和三個同班同學一起踏上了北上求藝的汽車。

雨纏綿不休地下著，這已是入冬的季節了。我扒在車窗上看著車窗外的風雨，淚水不知不覺地滋潤了眼眶。練琴、唱譜、歌唱、做試題，跳舞，反反復復，復復反反，一個人在外面就這么過著……風里來，雨里去，有時真不知道人生去向在哪里。多少個夜里，別人去逛街，自己卻呆在屋子里練習樂譜。多少個白天，別人去游山玩水，自己卻到小林子里高喊大唱。日子一天天過去，時光無法重返。已是到了明年春天，萬物蘇醒，百花爭艷，我的期待卻迎來以落榜而告終。

音樂又在耳邊響起，我敞開心扉靜靜地聆聽著，我不時地自問自己，我后悔嗎？十年的等待，十年的長撕相守，我后悔嗎？

不，我不后悔，永遠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