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人、黨政、黨天下

摘要：國民黨和共產黨均誕生于20世紀初苦難深重國情之下，盡管他們奉行的“主義”不同，但是他們的目標都是為了改變中國落后局面，實現民族偉大復興。經過22年的歷史洗禮，根基雄厚的國民黨失敗，力量弱小的共產黨成功。導致此結果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兩黨在黨的組織建設上采用不同路徑。本文剖析“國敗共成”的組織建設原因，借這面歷史之鏡來照亮現實，更好的服務于當前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

關鍵詞：國民黨;共產黨;組織建設

“欲知大道，必先為史。”在中國這個歷史積淀深厚的國家建設社會主義，須臾也離不開歷史思維。國共兩黨都誕生在中國的近現代，正是由于國共兩黨的合作與對抗，才使中國近現代史波瀾壯闊，豐富多彩。所以，習近平同志要求領導干部要認真學習鴉片戰爭以來我國近現代歷史和黨史，這樣才能認識中國社會歷史發展規律。

政黨組織建設，是指建設政黨的組織制度、中央組織、地方組織、基層組織、干部隊伍等內容。主要包括組織原則建設、基層組織建設、人員隊伍建設等內容。筆者現從組織原則建設、基層組織建設、人員隊伍建設三個方面入手，來對國共兩黨黨的組織建設路徑進行分析。

一、國民黨：泥足的巨人

（一）組織原則

1927年，國民黨一方面清黨反共，一方面繼續北伐。到了1928年，基本完成削平軍閥割據和鎮壓紅色革命雙重任務，終于實現社會整合。所以，1928年8月，國民黨宣布軍政時期結束，訓政時期開始。訓政時代的來臨，必然伴隨著對黨指導思想的調整，國民黨的“三民主義”中最先改變的是“民生主義”，原先孫中山的“民生主義”包括大量的馬列主義學說，國民黨對其進行剔除，使得“打倒列強除軍閥”正義，“打倒土豪分田地”不行，這樣就喪失最激動人心內容;孫中山的“民權主義”是要求建立一個大眾參政的民國，但是訓政實際上就是國民黨獨裁，這就破壞了“民權主義”的魅力;孫中山“民族主義”的主要內容是民族獨立，這與共產黨的反帝主張相互包容，于是國民黨對“民族主義”進行大修，將“四維八德”等舊式儒家學說摻雜其中，形成一個“不土不洋”的大雜燴。

“三民主義”的異化使得社會各個階層對國民黨迅速離心離德，這導致國民黨分歧成很多派系，中央政府經常處于分裂狀態，地方軍閥勢力趁機死灰復燃。中央政府真正控制的地方只有東南沿海、大城市，至于邊遠地區和廣闊農村，國民黨只能“挾‘主義以令諸侯”。

（二）基層組織建設

南京國民政府為了實現對社會的整合，必須用自己的組織實體修復已經崩潰的社會結構組織。中國社會組織結構一直是金字塔形，上層是朝廷，中層是紳士，基層是宗族。經歷世紀之交的社會巨變，帝制時代的朝廷、紳士已經退出歷史舞臺，長期的戰亂也使宗族勢力日趨削弱，這樣就只能依靠中央直統到基層的官僚機構來整合社會各層級，建立一個金字塔形的巨型官僚機構才能代替原來的社會組織形式。南京國民政府“黨政軍警憲特”等公職人員有數百萬之眾，但這數百萬人至多只填充原來一體化結構的上層和中層，而無法進入基層。國民黨官僚網的末端可以到達鄉，但無法延伸到村，原因十分簡單，國民黨在基層一直缺少組織成員。

1924年，孫中山開始“以俄為師”，用意識形態來控制軍隊，建成“黨軍”。國民黨采取把軍官培養與黨的意識形態培養二合一的意識形態軍校制度，著名的黃埔軍校就是典型代表。黃埔軍校共培養4981名畢業生，他們成為十萬北伐軍的政治主心骨，有了意識形態信仰加持，北伐軍戰力超群。因此，國民黨高度重視軍隊中的黨組織建設，認為“黨軍”才能“黨國”才會“黨天下”，例如1935年，國民黨有161萬人，這其中軍隊黨員101萬人，非軍隊黨員59萬。這種黨組建設“重軍輕民”的傾向，自然無法為縣以下農村提供足夠的干部，以農村人口占89%的山東省為例，每5000人才有一位黨員。

國民黨作為一個立足“黨軍”而發展起來的政黨，它只能建立一個上大下小的“倒金字塔形”社會結構，大城市（軍隊主要駐扎在大城市）干部充足，控制力強;縣城控制力已經減弱;越往鄉村延伸，控制力愈弱。隨著抗戰的爆發，國民黨“立黨之本”——大城市紛紛淪陷敵手，國家能否有效動員農村資源進行戰爭事關生死存亡，但“倒金字塔”結構的組織不具備動員農村之能力，國民黨只能讓軍隊下沉農村，剛性強化對農村的控制，用硬手段來農村征兵征稅，這勢必對農村造成巨大破壞。

（三）人員隊伍建設

1924年，國民黨改組，孫中山用蘇聯共產黨組織模式對國民黨進行改造，它解決了黨的統一問題。過去的國民黨，各個黨員之間的維系紐帶就是政見，政見同則同志，政見異則分裂。蘇共在組織結構上的最大特點，就是有著籠罩每一個黨員的基層組織，改組后的國民黨叫做“區分部”，它們以黨員單位，居住地來劃分，構成一個能經常活動的團體。在這樣的組織形態中，通過定期例會，大家可以參與彼此的思想建設。這種方便聯系，固定成員的基層組織活動，把黨的意識形態所規定的要求落實于每個黨員的日常實踐中去。

這種新的組織方式一旦在中國出現，它就立即成為經歷過新文化運動洗禮的青年學生積極向往的目標，國民黨元老鄒魯說過：“大學生因信仰三民主義而投身于國民革命，國民黨出現了吸收青年人入黨的高潮”。以上海為例，當時上海學生每年費用需150元，大學生則要500-690元，而工人每年收入不過100元，雇農每年收入大約只有20-80元。只有擁有30畝-50畝土地的地主才有錢供子女讀高小;須有200畝土地以上的地主才有錢供子女讀中學，這些青年人大都出生于社會中上層，來自于城鄉的殷實富裕之家，當農運工運過火，開始沖擊所有資本家和地主時，國民黨員自然紛紛起來譴責運動過火，要求將三民主義和馬列主義劃清界限，乃至最終的決裂。

國民黨以資本家，地主出身的知識分子為骨干，活動的區域主要在城市，北伐戰爭時期，革命意識形態開始深入農村，引發大規模農運，但后來被國民黨血腥鎮壓，如此血債自然讓農民無法真心誠意支持國民黨。費孝通在《江村經濟》一書中考察了30年代一個典型的江南鄉村社會，發現擔任鄉長的是一個老掉牙的前清秀才。國民黨為了“戡亂”，為了抗戰，不得不加緊對農村基層的控制。除了軍隊下沉農村，農村中的遺老遺少，江湖黑幫，流氓無賴都成為國民黨發展的對象，這樣大量的社會渣滓作為國民黨基層黨員和基層管理者，他們只能加劇了基層的危機。

二、共產黨：燎原的星火

（一）組織原則建設

任何一個政黨，必須有統一政見并為之奮斗。政見和意識形態不同，它必須隨著形勢做經常性的調整。馬列主義政黨建立從意識形態產生統一政見的機制，這正是馬列主義政黨必須實行民主集中制的根本原因。“民主”是在意識形態認同前提下參與和發表意見的權利，“集中”則是接受統一政見并放棄不同政見的要求。只有意識形態認同團體才能要求不同意黨的政見的黨員去接受并實行集體決議，因為這些黨員依然認同黨的意識形態，對意識形態之忠誠使他們克制個人意見并服從黨的決定。當意識形態足夠強大時，即使出現嚴重黨內斗爭，也不會出現黨的分裂。所以共產黨員在任何時刻都堅持對共產黨的信仰，例如在北伐戰爭中，李立三的父親被農協當做土豪劣紳殺害，但他卻強忍痛苦，沒有改變對農協的支持。

（二）基層隊伍建設

從明初到20世紀40年代，中國人口增長7-9倍，但是耕地面積擴張不到4倍，基層社會產生了大量無地可耕的剩余勞動力。無地可耕窘境，迫使一部分人從事手工業生產，這一所謂的“副業”迫使他們和市場相聯系來安排自己的生產，他們實際上成為以家庭為單位的工人;另一部分人成為出賣勞動力的雇農，由于城市的發展，向城市輸送商品糧和經濟作物比單純出租土地更有利可圖，所以很多地主、富農大量雇傭這種雇農從事農業生產，這樣農村中就出現農業資本家和農業工人。這就是中國農村、農業結構的變化所產生的“馬克思主義情景”，大量的自耕農轉化為類似于城市工人角色，被剝削被壓迫，生活不斷貧困化，只要把他們等同于工人階級，共產黨就可以在農村中大發展。

1927年共產黨剛進入農村時，此時的建黨建政理論都不重視農民和農村。因此，要以農民為對象建立強大的意識形態認同團體，除了一些農民事實上成為無產階級之外，還需要修改馬列主義的基本理論來適應這一客觀事實。首先，要把農民作為建黨的基石，就必須修改經典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的定義。在馬克思那里，小農被認為是落后的生產力、生產方式，這就是最致命的門檻。因此，共產黨要以農民為主體建立龐大的基層組織，第一步就是把農民中亦工亦農之階層在理論上認定為無產階級。毛澤東在經典著作《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把劃分無產階級和非無產階級的標準落實在是否出賣勞動力之上，根據這一標準，半工半農的雇農、小農是黨在基層干部的重要來源。

馬列主義另一個必須修改之處就是奪取政權的理論，共產黨要在農村中立足，讓農村革命政權不斷發展壯大，除了發展小農雇農等等成為基層黨員和基層管理者，同時還要打擊土地兼并，實現均田，只有這樣大多數農民的積極性才能得到發揮。但正統馬克思主義主張土地國有化，這和均田所代表的土地私有制完全是兩碼事。顯然，只有把“耕者有其田”和“農村建政權”兩者都納入意識形態范疇，這就標志著農村包圍城市偉大革命路線的形成。

“耕者有其田”和“農村建政權”使農民的革命積極性空前高漲，大量農民入黨成為基層黨員和基層管理者，中國共產黨的基層組織得到空前擴張。一旦農民可以成為基層社會的組織者，缺乏基層干部，政府管理難以深入農村的問題便迎刃而解，有著數億人口的農村社會就可以被動員起來。隨著越來越多的農村被解放，黨的巨型干部網也就越來越大，解放軍就有更多的人力物力資源。而國民黨正好與之相反：意識形態吸引力完全喪失;清廉干部對國民黨失望透頂;軍隊戰力低下，普遍厭戰;抓壯丁、征公糧引起農村貧窮騷亂;天文數字一般的通貨膨脹，人民饑餓無助。共產黨取代蔣家王朝，此乃歷史必然。

三、國共兩黨組織建設的現實啟示

（一）密切聯系群眾是黨組織建設的根本宗旨

縱觀22年的國共組織建設史不難發現，中國共產黨與群眾聯系更為密切，從國共兩黨黨員成分來看，共產黨重視對廣大基層農民成分的吸收，而國民黨則更加重視對社會精英成分的吸收，這再次充分表明中國共產黨更加注重與廣大人民群眾的聯系，而中國國民黨對密切聯系群眾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導致與廣大民眾相脫離。換句話說，與人民群眾的分離是中國國民黨失敗的重要因素。

（二）擴大黨組織覆蓋面是黨組織建設的組織保障

列寧說過，無產階級“所以能夠成為而且必然會成為不可戰勝的力量，就是因為它根據馬克思主義原則形成的思想一致是用組織的物質統一來鞏固的”。盡管國共兩黨都按照馬列主義建黨原則來建黨，但兩者建立政黨之組織嚴密程度不可同日而語。中國共產黨的組織架構更加深入基層。有 3 個黨員便須建立黨支部的規定，大大增加了黨組織的覆蓋面。黨組織覆蓋面的大大加大，一方面有利于中國共產黨上下級之間“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另一方面有利于加強中國共產黨與人民群眾的密切聯系，夯實堅強的群眾基礎;反觀中國國民黨的最基層黨組織，即區分部僅僅建立在鄉鎮一級，并沒有深入到村一級，與中國革命的主力軍——農民失去了聯系，這是中國國民黨由一個執政黨逐漸走向失敗的重要因素。

（三）全面從嚴治黨是黨組織建設的政治保障

古人說：“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因此，好干部既是嚴格選拔出來的，又是嚴格管理出來的。共產黨的組織建設無論是黨員準入標準，還是黨員違反黨紀的制裁方面，都比中國國民黨嚴格，這是中國共產黨走向成功不容忽視的重要因素。而國民黨黨紀松弛，組織渙散，很多黨員在基層社會管理中無惡不作且無人敢管，這就導致國民黨在社會上人心盡失。因此，嚴明黨紀是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松的，而且必須是高度重視的。

（四）堅持意識形態統一是黨組織建設的思想保障

組織是“形”，思想是“魂”。加強黨的組織建設，既要“造形”，更要“鑄魂”。共產黨擁有強大的戰斗力就在于始終把馬克思主義作為行動指南，始終堅持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新成果武裝全黨，使全黨始終保持思想統一、意志統一、行動統一;國民黨的三民主義，經過不同領袖的多次改造，已經成為了一種“這是一個框，什么都可裝”的“萬金油”理論，無法確保全黨在共同思想理論基礎上的高度集中統一。很多黨員嘴上“三民主義”，實際心里“自家生意”，這種意識形態的不認同，造成國民黨內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國民黨的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日趨低下，直到最終失敗。因此，堅持全黨意識形態統一這項工作只能被加強，而不能被減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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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年6月29日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一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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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年6月29日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一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

[8]王奇生：《黨員、黨權與黨爭，1924-1949年中國國民黨的組織生態》，社科文獻出版社，2018年，第236頁。

作者簡介：

石誠（1984-），男，漢族，湖北武漢人，研究生，中共武漢市委黨校，法學教研部高級講師，主任助理，教學秘書，研究方向：民法、行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