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清

我和老公的相識非常浪漫。我們同時參加了一個驢友團,在爬一座需手腳并用的野山時,遇到陡峭的山坡,他都會在上面拉我們一把。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低估了爬山強度,到了半山腰,雙腿就開始打顫,落在了隊伍的最后。負責斷后的他見我實在走不動,麻利地折了一根粗樹枝,做了根簡易手杖遞給我,又接過我的背包背在身上。現在都是獨生子女,懂得照顧別人的男孩真的很難得。我悄悄打量他,怎么看怎么順眼。通過閑聊,我知道他姓劉,是個爬山愛好者,重點是還沒有女朋友。坐在地上休息時,他遞給我一瓶礦泉水,我也把面包和火腿腸分給了他。一來二去,我們漸漸熟悉起來,自然而然談起戀愛。
老公真的是五講四美好青年,特別愛做好事,或者說愛管閑事。擁擠的公交車上,老公抓住吊環,把我護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男友力簡直滿分。有乘客因錯過站和司機大吵,老公扯了扯那人的胳膊:“大哥,你消消氣,咱們一車人的性命可都掌握在師傅手里呢。這一站馬上到了,您快去后門準備下車,往回走200來米就到了。”那位大哥看了看人高馬大的老公,果然偃旗息鼓,準備下車。
至于看別人車窗開著打電話提醒車主關窗,見有人醉倒路旁報警等等,就更是家常便飯。
我曾問過他為什么這么熱心,老公說,他小時候調皮搗蛋,身上被開水大面積燙傷。村里唯一有汽車的人家拉著他跑了10多里路,找到一個專治燙傷的師傅,連油錢都沒要。而那個有獨特偏方的師傅給了他兩包草藥,也是分文未收。老公說,他長這么大,碰到的好人太多了。遇上能搭把手的事情,不幫忙都覺得對不起那些幫過他的人。
老公第一次上門,把我們家壞了的鎖芯換了,不好用的馬桶修了,我媽頓時對他刮目相看,二話沒說同意了我們的婚事。過日子不求大富大貴,老公脾氣好,知冷知熱,心靈手巧,我至少不會受委屈。
婚后,老公照樣把好人好事進行到底。有時吃著飯,哥們來電話需要幫忙,他二話不說,放下筷子就走。我望著他的背影,暗暗嘆口氣。一天下班后,我們約好去超市采購。老公來接我時,車后座居然坐著一個長發美女。美女熱情地喊我嫂子,對老公一口一個劉哥叫著。看向老公的“星星眼”,和我當初的眼光一模一樣。
老公倒也爽快,他坦坦蕩蕩地告訴我,女同事在我們小區附近住,正好順路,她提出和老公分攤一點油費,搭他的順風車上下班。今天是第一天,還沒來得及和我說。
你看,“熱心市民”的副作用來了。老公在單位也算上進青年,有能力有魅力,我相信他是無心的,但不保證別人沒想法。熱心泛濫容易淪為“中央空調”,誰誰都暖。必須得給老公上一課了,讓他明白熱情熱心得有個限度。
我很嚴肅地對老公開口:“老公你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說實話,我看到一個女人在你車上,心里很難過。我一直以為,和異性保持適當的距離,是夫妻雙方的基本修養。畢竟,你我才是最親密的人。如果我上下班都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你會怎么想?”過了半晌,老公說:“老婆我錯了,明天我就拒絕她的搭車。”
那以后,老公漸漸學會了保持界限,也學會了有原則地拒絕。
那天,老公多年不見的女同學給他打電話,要來我們的城市游玩,想見一面敘敘舊。那女同學曾是老公心上的白月光,如今與家人吵了架,一氣之下跑出來散心。
老同學駕到,又特地打了電話,老公自然要盡地主之誼。晚上兩人見面時,他帶上了我和女兒。
兩人相談甚歡,聊起以前的同學老師,唏噓不已。老公在聊天的同時,不時給我和女兒夾菜,照顧到了我的情緒。話題漸漸轉到了在這座城市的游玩上,老公有點為難地說:“我這兩天工作很忙,不過你嫂子可以請假,讓她開車帶你到處轉轉?”女同學猶豫了一下,最終說不用了。我看了一眼老公,真想不到他現在也學會面了不改色地撒謊。
回家的路上,一位老大爺顫巍巍地過馬路,幾輛車齊刷刷停了下來。幼小的女兒不解地問:“爸爸,這里不是斑馬線,為什么停車?”老公笑笑:“乖,回家后爸爸仔細講給你聽。”
城市的夜晚燈火通明,人們在散步、夜跑、談笑風生。我想,小到這個城市,大到這個世界,一定有無數個像老公一樣的熱心市民,才會這樣的和諧與美好。
(陳福民摘自《家庭百事通》2020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