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

孫道榮

“咚，咚咚，咚——”走進樓梯口，他習慣性地走到101室的門前，敲門。敲門的節奏，也是他和她早就約好了的，“咚，咚咚，咚——”永遠固定的節拍。只要聽見這個節奏的敲門聲，她就知道是他，這樣她就不用急著來開門，以免有個閃失。過一會兒，門輕輕打開了，他對她笑笑：“今天好嗎？”她也笑笑，露出幾乎沒了門牙的嘴巴：“好，好著呢，上班累吧？我沒事，趕緊早點回家去吧。”

看到她精神很好，確實沒事，他才放心地上樓，回家。他的家在4樓。

這是他每天的功課。

他和她，不是母子，也不是親戚，只是普通的鄰居。考慮到她年齡大了，又是一個獨居的老人，社區于是在樓梯洞里，就近安排個鄰居幫忙照應照應她。他是個熱心腸，在一家公司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班，能夠準時回家，從來不在外面應酬，這樣才便于每天都能準時去敲敲老人的門。老人隨時有可能出現意外，最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式的照顧。

老人的身體很硬朗，幾乎沒有出現過什么情況。日子就這樣慢慢地流逝。“咚，咚咚，咚——”每天黃昏，熟悉的節奏，就會在樓梯口響起。

那天，因為一個突發情況，他帶著老婆和孩子，一起去了一個朋友家。黃昏的時候，他習慣性地想起了敲門這件事，看來今天是敲不成門了，因為走得急，他偏偏又忘記了帶電話薄，記不得她家的電話，無法通知她。晚上11點多，他們一家才回家。在樓梯口，看著101室的門，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敲敲門？再一想，太晚了，她一定已經休息了，明天一早再來敲門吧。

他們剛回到家，自己家的門突然響起來了，“咚，咚咚，咚——”熟悉的敲門聲，難道……他趕緊跑去打開門，果然是樓下的老太太。

“你們沒事兒吧？”她急切地問，“傍晚，沒看見孩子放學，也沒看見你媳婦下班回家，你又沒來敲門，我以為你們出什么事了。剛才我聽見樓梯洞里的聲音，所以，就趕緊上來看看。”

他的眼睛，忽然濕濕的。他攙扶著她，將她送下樓。他答應她，今后無論發生什么，他都會準時去敲門。因為，那已經是他們共同的牽掛。

（楊子江摘自《生死朗讀》?四川文藝出版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