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寄生者”暴利何來

覃澈　盧揚　耿文婧

在一個個開掛的游戲賬號背后，隱藏著一條從外掛制作者、代理商到銷售平臺、賣家的灰色產業鏈。

“感覺隨時都能遇到開掛玩家?！绷纸荩ɑ┍г沟馈Ｒ粋€小時前，他和朋友玩了6局和平精英游戲，結果其中3局“死在”了開掛者手中。氣憤的他一度準備將游戲刪除，“盡管官方無數次打擊外掛，但仍然不時遇到開掛者?！?/p>

游戲行業的火熱，催生出外掛市場的瘋狂。在一個個開掛的游戲賬號背后，隱藏著一條從外掛制作者、代理商到銷售平臺、賣家的灰色產業鏈。各個環節隱匿在游戲中，攫取高額的灰色收入。

外掛暗現：熱門游戲外掛不斷，封號也難止

“吃雞游戲中出現外掛，太常見了?！币晃缓推骄痍牻洜I者向記者表示，“從最初的藍洞，到如今的騰訊，都做過很多打擊外掛的工作，但始終無法徹底斷絕這一現象?！?/p>

僅在2019年8月，官網幾乎每隔兩天就會發布類似公告，記者粗略統計顯示，截至8月26日，《和平精英》掛出上千個被封的賬號。

“買掛的費用不高，還能體會到那種見誰滅誰的快感?！睙嶂杂谠谟螒蛑惺褂猛鈷斓男√茖Υ瞬灰詾槿弧４饲耙驗榧夹g較差，他在游戲中總是很快就被淘汰，而使用外掛后，吃雞概率得到提升，“外掛有自動命中、自動找人、瘋狂飆車等功能，不需要太費力就能輕松擊倒玩家。”

讓游戲出品方頭痛的是，外掛不僅出現在吃雞游戲上，包括《英雄聯盟》《自走棋》等當下多款熱門游戲，同樣遭遇外掛的侵入。

“對面的玩家從一開始就能躲閃所有的攻擊，任何招數都碰不到他。”熱衷于英雄聯盟的玩家茍靜（化名）對記者表示。幾分鐘前，他在游戲里發現對手在與自己對線時，總是恰到好處地避開大招，“偶爾一兩次還好，但次次躲掉肯定有問題了。這種技能就算職業選手都很少有。”

茍靜已不是第一次遇到開掛玩家，“自動回血、躲避大招等外掛都遇到過。無論是裝備還是等級都遠遠落后對手，這還怎么玩？”

外掛生意：分時間收費，價格從數十元至數千元

記者以“吃雞”“輔助”為關鍵詞在QQ中進行搜索，系統彈出數十個相關QQ群，記者加入其中一個交流群時發現，該QQ群處于“用戶禁言”模式，除了群公告里顯示著外掛購買鏈接，以及管理員不時發布的使用教學外，再無任何人能說話。

這一模式出現在絕大多數的外掛群中?！爸饕潜苊馄渌鈷焱其N員‘臥底來拉生意。”一位QQ群管理員說，“你不用在群里說話。只需要點擊購買鏈接，然后按照流程安裝使用，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私聊我就是?！?/p>

按照對方的指導，記者登錄進一個名為“絕地求生科技”的網站后發現，頁面上醒目地顯示著“A6”“如來”“奉天”等不同名稱的外掛板塊。點擊進入“奉天”外掛后發現，其詳細地展示了注冊教程、功能圖以及下載鏈接。功能圖中顯示這款外掛有“原地復活”“彈道追蹤”“吸車爆胎”等功能。記者在其所展示的視頻中看到，該外掛只需要在游戲開始前啟動，則能自動添加各種功能選項。

外掛當然不會免費。要想正常使用，必須購買“卡密”并進行驗證。這些“卡密”與以往外掛采取一次性收費不同，通常按照外掛有效期分為小時卡、天卡、周卡、月卡等不同套餐，價格也從數十元到數千元。

除了吃雞外，其他熱門游戲的外掛同樣采取展示鏈接和購買地址分離的模式。記者在隨后加入的一個自走棋外掛群中，同樣發現群里僅提供了外掛展示視頻下載鏈接，如果要想獲得卡密以及購買地址，則需要私聊群主。

“很多代理出于安全，都采用類似模式，甚至還有不少備用網頁。”游戲行業觀察者郭偉凌表示，“即使其中一個被查或者被舉報的話，也不會太影響其他生意?！?/p>

外掛暴利：利潤約一半，代理商稱“輕松上萬元”

“外掛鏈條中，從最頂端的作者到最末端的推廣商，每個位置都有著明確分工?！惫鶄チ璞硎荆暗ǔ：茈y找到外掛作者，風險太大，作者往往隱匿在鏈條背后。市面上最為活躍的，通常是負責招收下級代理的代理商，以及無數以金字塔模式造就的各級小代理商?！?/p>

記者在一個1000人的QQ外掛推廣群中發現，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有五六十人先后加入。這意味著如果每個人都購買該群所銷售的外掛，即使按照其最便宜的外掛價格每天18元錢計算，一個小時內代理商也能賺到近1000元。

“你剛才所使用的‘吃雞外掛每天的售價為30元，但是進價只有14元，只要你賣1張，就可以賺16元?！贝饲霸N售過一段時間外掛的劉宇（化名）向記者介紹，“幾乎所有人都抱著一個信念：只要每天都宣傳推廣，一個月隨便掙上幾萬元都沒問題?！?/p>

劉宇表示，通常代理費僅需要300元，就能享受其手中所有外掛的進貨價，并得到如何做代理銷售外掛的方法?！懊靠钔鈷炷愣寄苜嵣辖话氲睦麧櫍噘u上幾張卡就將代理費賺回來了，剩下的就是純利潤。”

“你多建一些群，然后去微博、貼吧以及QQ等平臺進行宣傳，拉人進群就行了?！眲⒂钫f。同時他提醒，“一定記得讓群禁言，畢竟外掛這個東西說不準哪天就被查封了?！?/p>

貓鼠大戰：廠商、警方已加大打擊

外掛對游戲的傷害顯而易見。包括《絕地求生》《王者榮耀》等游戲都遭遇過外掛困擾。而此前《冒險島》《永恒之塔》等多款知名游戲更是因為外掛泛濫導致玩家流失，最終消失在主流市場當中。

公安部門也在加大對游戲外掛的打擊。2020年6月10日，江蘇昆山警方發布消息稱破獲了一起《和平精英》手游（玩家稱“吃雞”）特大外掛案，涉及上億元規模黑產。

外掛、私服等游戲衍生產業因暴利屢禁不止，但有一些玩家并不知道這些產業可能涉及侵權違法等問題。

對此，盈科律師事務所律師錢鈞強調：“外掛和私服的開發者都違反了著作權法的規定，侵犯了游戲廠商的著作權。游戲本身是享有軟件著作權的，未經同意修改代碼是侵權行為。作為游戲廠商如果能夠找到相應的證據，是可以向外掛服務的提供者追究法律責任的?！?/p>

涉及外掛和私服，情節特別嚴重的還可能涉及刑事犯罪。中國裁判文書網顯示，販賣外掛可涉嫌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程序、工具罪。2020年3月，陸某某因此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2019年12月，王某租用服務器設立私服網站，以營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復制發行他人計算機軟件，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已構成侵犯著作權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

摘編自《新京報》《北京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