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珍志
主持人語:
李云德發表在《鴨綠江》的第一個短篇,是1955年《文學月刊》版第四期的《生活第一課》。溫和、單純、樸素、熱誠的敘述筆調,的確與新中國建立初期建設高潮的現實景況極度吻合。地質勘探生活的一貫性題材,幾乎成為李云德爾后創作的中短篇、長篇小說的數十年的取向。秦紹苓、王全、佟玉梅等形象的呼之欲出,我以為他們都是李云德長篇小說《鷹之歌》里的人物,不過是先從短章的篇幅走出,向讀者作以精致亮相。更為飽滿的生動和深刻,正在作家心中醞釀,或者故事情節的太多線索,已然在作家的稿紙上掠過。
當然,讓李云德聲名鵲起的,還是長篇小說《沸騰的群山》。洋洋一、二、三卷,百萬多字,又屬于礦山題材,罕見;作為長篇小說,這是新中國第一部,具有開創性的里程碑意義。而根據《沸騰的群山》改編的電影、舞臺劇等其他藝術形式,早在幾代讀者心里扎根。《沸騰的群山》光環太亮,以至于《鷹之歌》等作品都無力生輝。自己遮蔽自己也是一種“燈下黑”吧。《鷹之歌》由春風文藝出版社于1963年出版,在表現地質勘探生活的豐富性與人性拓展層面,我都覺得獨特。不知何故,至今未有再版。歷史不能修改,但文學作品能,每一版都可以修改。
筆者有幸,在20世紀80年代初和“新綠”文學社的同學們,在校園曾聆聽過李云德的小說創作講座。他低調,戲謔地稱自己是“一個雞蛋的家當”,拎著籃子走到了今天。這是指1954年在《遼寧日報》發表的他短篇小說處女作《雞蛋》,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所謂“籃子”,我理解是他裝滿了生活礦藏的內心。現實中的李云德并不健談,會議的緣故,我與他在鞍山見過兩面。當我滿是敬仰的目光在他周身打量時,回答我的僅僅是一個淺淺的微笑。那兩天“李老師”“李老師”成為我的口頭禪,可“李老師”一直沒炫耀自己什么,他傾聽,傾聽他人講述。
1993年還是1992年,我沒記清,從自然來稿中我突然發現了李云德的短篇。500格一頁的稿紙八九頁吧,藍色鋼筆字清晰工整。作為著名作家,省作協或《鴨綠江》有他朋友,可他沒把自己的稿子寄給個人,信封上注明“編輯部收”。我未遲疑,立即把小說提交送審,但后來這篇作品沒有刊出。當時正值西方現代派各種“主義”盛行,傳統的現實主義表達被輕視。我后悔自己當初缺少堅持,更為遺憾的是我沒有及時向“李老師”說明情況。我們怠慢的并非是作家作品,而是他時刻尊奉的內心生活。對李云德這一代作家來說,小說創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而還原生活本相的操守,是他們藝術生命難以替代的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