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瘋子

范春葉

人要富，就得有門道。一個農民發家致富能有什么門道？跑城里打小工？一年下來，即便遇到從不拖欠工錢的良心老板，那也只是賺幾個小錢。山溝溝里待著，從土里刨食吃？再能干的莊稼漢，到頭來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那就只能搞副業了。

俺們村就有這么個養豬大戶，名叫楊瘋子。這可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早讓村里人給忘了。干嗎叫他楊瘋子？因為他總能想出別人沒想過的法兒。就比方說養豬這碼事兒，本來家家戶戶都在院墻外砌個豬圈，養一兩頭豬，他呢，不在自家院墻外養，跑南溝那塊沒人要的閑地上，蓋了幾十畝的豬圈。村里人見他買了一群小豬崽兒，地里莊稼荒了也顧不上，這不是瘋了是什么？農民的本分是種地，養豬只是為了貼補家用，楊瘋子倒給干成了主業。

成了養豬大戶，楊瘋子也就有了愁緒。豬多了跟人多了一樣，張嘴就要吃，豬飼料價格越漲越高，拿什么養活呢？楊瘋子一不做二不休，下地里刨紅薯，到山上拔野菜，去林子里采野果，大鍋亂燉。豬崽兒們個個吃得小肚滾圓，膘肥體壯，楊瘋子又想出了花活兒——把豬圈扒開一道口子，讓豬繞著山崗子撒歡兒跑，逗得村里人哈哈笑，豬哪兒有這么個養法？給豬壘個豬圈，不就是為了讓豬吃飽了睡，睡夠了吃，快速長膘嗎？

楊瘋子真的瘋了！家都不回，就睡豬圈邊上的草棚子里，睜眼閉眼全是豬。豬們撒夠了歡兒，就地撿食吃，他則將花生秧子、紅薯秧子剁碎，與苞米、麩子混合拌勻給豬加餐。豬大腹便便往樹蔭下一倒，楊瘋子便挨著豬，給豬放舒緩的音樂。

村里人見這情形，無不笑罵：“這他娘的是要給豬延年益壽嗎？人家的豬四月肥，他這么折騰，七八個月前的豬還在山里呱唧呱唧喝泉水，猴年馬月能賺回豬崽兒錢來啊？非賠得他光剩褲衩不可！”

別說，楊瘋子非但沒賠，反倒滿山林遛他那群寶貝大豬、小豬，豬販子為了買他的豬，天天跑到俺們村候著。

楊瘋子倒好，不賣了。

原來，他干脆承包了鄉里的生豬屠宰場，掛靠市里的肉聯廠。市里各大超市設立了“楊瘋子豬肉專柜”。據說他的豬肉價格跳著高地往上漲，排隊購買的市民依然蜂擁前往。

楊瘋子發了財，有記者來采訪。

來前，記者曾疑慮，這養豬場大多數蒼蠅亂飛、蟲子亂爬，大豬小豬擠擠挨挨，千萬富豪楊瘋子能聞著臭氣，齜牙咧嘴，笑出十二分的得意？

哪承想，記者一下車，先被風景秀美的山林吸引了，正巧遇上幾個扛著鋤頭的村民。村民說：“他那兒哪是養豬場，楊瘋子叫它‘養豬運動基地。有大狼狗看著，還雇了十幾個村里人給豬當保姆。他發財，俺們村也跟著致富。最享福的是那里的豬，活得讓我都眼氣。”

“是嗎？”

記者采訪過程中見識了各種新奇的現象……

節目在電視上播出了，節目一開始，記者手持話筒說：“在別人都挖空心思縮減成本、謀求最大利益的時候，這里的豬卻生活在一個被大自然寵愛的地方。千萬富豪楊先生說，讓豬活得開心，人買了放心，咱才能賺得舒心。萬物皆有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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