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衛英
(泊頭職業學院,河北 滄州 062150)
《媽媽不再搖滾》是由馬建軍導演,邵淑環、鐘宇然、劉杰、周萬明等人共同主演的青少年勵志情感教育片,是中國校園行動關心下一代愛心行影視中心的第五部作品。影片由北京新時代環宇之星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等影視制作公司,和中國校園健康行動關心下一代愛心行組委會等公益單位共同出品、聯合拍攝,從中可以看出影片的公益性質。影片講述了一個單親媽媽為了懷揣夢想但身患殘疾的兒子四處求醫的艱難歷程。狂放不羈的搖滾女歌手李亞楠,與年幼的兒子李浩宇相依為命。樂觀開朗的李浩宇因一場事故夢想破碎,從此性情大變。母親為兒子的未來,放下一切,毅然踏上贖罪之路。影片內容中反映了家庭教育、醫療健康、交通安全、親子關系等現實議題,導演馬建軍評價影片講述的是“小人物匯聚的大夢想正能量,更接地氣地反映真實社會生活”。小人物、正能量、現實,是影片的三個關鍵詞,也是本文所要探討與聚焦的三個主要視角。
有學者將“現實題材”界定為“以群眾的現實生活為藍本,講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表現他們在不同時期的生存境遇和精神狀態。以弘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為創作取向,運用鏡頭語言和平民化的敘事展現普通人現實生活的大眾文化文本”,電影同理。扎根于現實是影片能夠取得受眾情感共鳴的基礎,特別是對于勵志情感片來說,曲折的情節、主人公痛苦掙扎的心路歷程、頑強不屈的拼搏經歷等都必須具有現實性與現實意義,才能夠形成強大的情感力量。影片所選定的小人物視角便是立足于現實的基礎。
《媽媽不再搖滾》在片名上就表明了影片中的敘述人物主體——媽媽,也強調了影片中的一對具有主要沖突的人物關系——親子關系。這種人物關系的沖突與人物成長的沖突相結合的敘事模式并不鮮見。在影片中,李亞楠是一個性格直爽、個性倔強的搖滾女歌手,她有著自己的音樂夢想并一直為此堅持著。但兒子李浩宇突如其來的意外改變了一切。影片由此開始了小人物的“失控人生”。這種“失控人生”的敘事方式所帶來的矛盾沖突是影片的主要戲劇性與張力的體現。“失控”的起因往往是一場意外,或是一場意外的災難,或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如在影片《瘋狂的石頭》中,一間工藝品廠在拆遷中意外發現了一塊價值連城的翡翠,這塊翡翠便是“意外的驚喜”,看守它的人、覬覦它的人……都圍繞著這塊翡翠走上了自己的失控人生。而影片更多地采用了“意外”這樣一種制造矛盾沖突的手法,在面對突然到來的意外時,普通小人物的內心掙扎、痛苦彷徨正是能夠體現多面人性的時刻。在帶著兒子艱難求醫的路上,李亞楠多次產生自我懷疑,產生了“我不配做母親”等消極想法。在影片中,李亞楠有兩個身份——一個追求夢想的搖滾女歌手,一個獨自照顧兒子的單身母親。而當她否定了自己的“母親”身份時,追求自我價值的“歌手”身份也難以持續了。身份的統一與不可分割是影片對于個體價值的完整性與不可替代性的強調。正是這多種身份的糾纏與牽絆形成了每個小人物的平凡人生。在這一點上,影片再現了女性群體在職場與家庭生活中所遭遇的現實困境。正如李浩宇在影片中嘶吼著大喊,從“你為什么不管我”,到“你不要管我”,當親子關系中信任的關節崩塌后,重建信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李亞楠帶著李浩宇艱難求醫的過程,既是在尋求現實境遇上的幫助,同時也是二人之間心靈裂痕的彌合過程。而他們在一路上所遭遇的艱難種種,也都是每個小人物在現實生活中可能會遭遇到的:缺席的伴侶、不公的待遇、無法掌控的健康狀況、夢想與現實的巨大差距……但所謂的“小人物精神”便是一種永不放棄、生生不息的力量。
當電影鏡頭開始對準底層人物時,曾經作為一種“高雅”的藝術形式而存在的電影藝術突然之間更加具有生命力了。現實題材電影和底層敘事仿佛具有某種天然的親密性,二者都具有“真實”的藝術特征。而由于其對于社會現實的真實反映,便自然地帶上了一種批判的眼光。如李亞楠在實現夢想的過程中所遭遇的職場騷擾,底層人物在其中的無助感更能引起受眾的情感共鳴。而李亞楠的每一次嘗試反擊、對既有“規則”的反抗最終幫助她找到并實現了自我的價值。當李亞楠擲地有聲地表示“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時,影片也通過人物之口再次強調了個體生命的主體意識。通過對個體精神的有力表達,《媽媽不再搖滾》成功完成了對“搖滾辣媽”這一底層人物形象的個性化塑造,最終實現了現實題材影片的底層敘事。
正如上文所說,《媽媽不再搖滾》強調的是個體的生命意識。高爾基曾說:“主題是從作者的經驗中產生、由生活暗示給他的一種思想,可是它聚集在他的印象里還未形成,當它要求用形象來提現時,它會在作者心中喚起一種欲望——賦予它一個形式。”換句話說,藝術作品的主題來源于生活,《媽媽不再搖滾》也是這樣的一部作品。盡管影片中的“媽媽”并不符合人們印象中對于母親形象的期待——李亞楠是一個留著金黃色波浪長發,穿著黑色搖滾裝束,喜愛重金屬音樂的“辣媽”。這或許是主創有意為之,即打破人們對于刻板印象中母親形象的想象,將李亞楠對于自己的愛好與事業的追求融入其中,從而實現女性形象與母親形象勵志化的情感表達。
首先,在李亞楠身上有著勵志情感影片中女性形象的共性特征——獨立、自信、積極、堅韌、重情重義。這些女性特質在近些年流行的以塑造女性形象為中心的“小妞電影”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體現,如《失戀三十三天》《杜拉拉升職記》等。作為自20世紀90年代從好萊塢興起的“新女性主義”電影題材,“小妞電影”在國內的傳播與流行和國內的女性意識崛起是密不可分的。“小妞電影”中的女性形象都盡可能地平凡普通,同時也具有自己性格上的特點。《失戀三十三天》中的黃小仙只是一個普通的從事婚禮服務的職員,但她獨具特色的性格,內心柔軟嘴上卻尖酸刻薄,凡事嘴上不饒人。通過和一對金婚夫妻的相處,黃小仙逐漸感受到了愛情中的寬容、溫柔與陪伴,性格也柔和了起來。我們發現,這些影片都不可避免地將女性放置在職場或整個社會大環境中去考量。它的展開方式往往是輕松活潑的,讓觀眾能夠輕松地走入故事情節中。在《媽媽不再搖滾》的開頭,李亞楠在為啟迪音樂節做著準備,整部影片節奏較快,氛圍極具動感。李亞楠挎著吉他在舞臺上自信地展示自我,散發著追求夢想的獨立女性的光芒。但隨著困難接踵而至,影片的色調偏暗,節奏開始緩慢,其中有一場李亞楠推著李浩宇的輪椅在長廊中走過的場景,影片采用了對稱構圖,一對母子在遠處緩緩走來,仿佛走在一條充滿了艱難的路上,配合影片從下而上引動的鏡頭呈現,帶給觀眾一種沉重的心理觀感。
“小妞電影最本質的核心就是‘找到自我’”,這里的“自我”既是那個追求夢想的自我,也是會對親人承擔責任的自我。主人公在跌跌撞撞的成長過程中一路過關斬將,從而實現個人的成長。這一過程是勵志的,也是具有當代社會的映射與記錄價值的。《媽媽不再搖滾》更是如此。李亞楠對于搖滾樂極其熱愛,夢想是成為一名搖滾巨星,她享受“最燃最燥”的搖滾現場。李亞楠的性格是強勢而具有攻擊力的,在實現理想的過程中遭遇的不公待遇讓她一次次碰壁,在飯桌上摔酒瓶、交談不快便摔門而去的行為時有發生。但在陪伴兒子治病的過程中,現實的無力讓她一度徹底地灰心喪氣,質疑自己曾經選擇的生活是“偏離了正軌”的,也質疑自己是否能當好一個母親。在對自身的重新審視中,李亞楠逐漸實現了對自我的認同,開始積極勇敢地面對現實生活中的各種挑戰,這樣的“勵志過程”具有強大的情感張力,在一定程度上再現了當代女性的現實問題與情感癥候。
《媽媽不再搖滾》是一部融合了許多當下社會熱點話題的影片,除了上文所說的女性困境之外,還包括了家庭教育、醫療現狀、交通安全、親子關系等議題。在當下社會的快速發展進程中,會出現很多容易引起社會關注的熱點事件。醫療健康、交通安全(特別是青少年兒童的交通安全問題)、東方式家庭教育以及由此衍生出的親子關系問題都是近年來在社會上掀起輿論熱潮的問題,影片將這些問題融合在敘事進程中,并進行了藝術加工,形成了藝術與現實的同構關系,進而形成了藝術對于現實的反觀與批判。但同時必須承認的是,《媽媽不再搖滾》中包含的現實元素過多,在單線程的敘事模式下稍顯敘事能力不足的問題。
影片的主要矛盾點有兩個,一是李浩宇所遭遇的意外讓李亞楠無法再進行搖滾事業的追求,二是李浩宇的病情能否痊愈。而電影所堅持的線性敘事結構是按照時間順序來展開敘事的。時間的流動具有強烈的真實感,但影片對于諸多現實元素的表達便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反觀近年來的其他具有現實性的底層敘事的影片,大多采用了非線性敘事結構。無論是綴合式的板塊構成結構,如《天注定》,還是創作者常用的多線索敘事的結構,如寧浩的“瘋狂”系列影片,以及更容易被觀眾多接受的平行雙線結構,如《追兇者也》等,都表達了底層敘事創作中的探索與創新。相比之下,《媽媽不再搖滾》便遜色了許多。此外,傳統的線性敘事結構對于人物形象的表達也有局限性。影片重在對于李亞楠的母親形象進行了刻畫,但作為承受意外、夢想破碎的兒子李浩宇的內心情感轉變還有很多可供探索之處。李浩宇這一人物形象在影片中有了些許“工具人”的意味。盡管影片的整體氛圍是溫情勵志的,但觀眾總會覺得還“差點火候”,即沒有達到更深層次的情感共鳴。這提醒了我們,在勵志情感片的寫實化創作過程中,需要關注所選擇的現實元素能否得到深入的探討,如果只是浮于表面的體現,那么影片的情感力量便會打了折扣。
作為一部公益電影,《媽媽不再搖滾》通過一個殘酷與溫情并存的親子故事表現了“小人物匯聚的大夢想正能量”,傳播了社會正能量,也表達了中國電影人關心下一代成長的人文關懷。如何講好中國故事?影片提供給我們了更多的思考空間。從中國社會中涌現的現實問題、社會議題入手,在藝術化的加工處理過程中,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不可否認的是,在消費主義的浪潮下,在商業電影大行其道的現如今電影市場中,一些創作者能夠將鏡頭對準底層民眾,關注他們的生存現狀是十分難得的。《媽媽不再搖滾》是中國校園行動關心下一代愛心行影視中心的第五部作品,關注青少年的成長環境與現狀,用電影藝術的形式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是值得肯定與鼓勵的。在未來的電影市場中,我們期待著更多關注普通人生存困境,關注社會與民眾關系的影片出現。從某種程度上說,藝術可以影響甚至改變現實,這是已經被證實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