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動漫電影的主題詮釋與人物刻畫分析

龍貴鳳

(遵義師范學院，貴州 遵義 563001)

國產動漫電影發展到今天經歷了漫長的探索與優化過程，重點圍繞影片畫面表現和敘事主題進行，其中畫面表現效果因動漫制作軟件的升級得到了較好的改善，然而真正能夠實現國內外一致好評、觀眾口碑建立的重要因素在于動漫電影的題材選擇及主題詮釋。“萬氏兄弟制作的第一部動畫片拉開了國產動漫發展的序幕”，自1960年國產動畫電影《小蝌蚪找媽媽》上映以來，國產動漫電影都在嘗試以中國傳統民間故事為題材進行創作。這類題材的影片符合中國傳統人文精神內涵，再輔以中國傳統繪畫水墨畫藝術形式的畫面表現效果，“展現了獨特民族元素，契合了當下民族文化回歸的訴求”。經過長達半個世紀的探索，國產動漫電影主題著重針對中國民間故事、神話傳說、文化元素等進行改編逐步形成一套富有中國色彩的創作體系。內涵豐富且多元化的主題表達是國產動漫電影在近幾年深受觀眾好評的原因之一，“主題表達的優劣直接影響著動畫影片的成品質量和水準”，因此筆者主要從國產動漫電影的主題渲染方式入手，分析其主要策略和手段。

一、國產動漫電影的核心主題渲染

(一)符合當下價值觀的主題詮釋

早期的國產動漫電影在創作時僅僅局限于對畫面形式的追求，其敘事結構和內涵深度并未有過多渲染，因此所呈現出來的影片雖然具備完整的故事情節，但缺乏引起觀眾共鳴和思考的內涵因素。然而隨著媒體傳播方式的多元化和便捷化，單一的故事情節和簡單的敘事深度已經無法滿足現代人們的觀影需求，“隨著新時代的到來，電影逐漸地成為反映人們精神生活的重要物質載體”，在某種程度上電影的主題象征著這個時期的藝術性和審美性。因此具有時代特色和中國特色的電影主題可讀性和可思考性更強，更容易被觀眾所接受。動漫電影因其獨特的藝術表現手法使得畫面更加豐富，在這一前提下融入較強的核心主題則會產生不同于其他電影的藝術效果。富有時代特色和中國特色的電影主題毫無疑問地需要緊密結合當下中國社會主流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以“正能量”獲取觀眾的一致認可。

如2020年10月上映的電影《姜子牙》，其題材和故事情節取自中國神魔小說《封神演義》。按照常規思維模式，《封神演義》中各具特色的天神和花樣繁多的招式就能夠為觀眾呈現出一場視覺盛宴，然而影片導演程騰和李煒并未將影片主題放置在打斗環節，反而是通過法力被封印的一介凡人姜子牙的抉擇來詮釋。姜子牙在救助每一條生命的“人命”和犧牲少數人獲取多數人得益的“天命”之間站在了人類一邊，以自身修為為代價保持了自己踏入天道的“初心”，那就是為眾生謀求幸福，不再讓戰亂頻發。這一主題詮釋的策略在于緊密結合了當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即“不忘初心”。姜子牙保守初心的過程是艱難且危險的，觀眾作為社會中的一分子，在奮斗工作中總會遇到類似姜子牙“初心”與師尊“天命”之間的矛盾，姜子牙作為一名引導者替觀眾在內心做出了正面的選擇，他對初心的執念能夠喚醒觀眾內心對于最初夢想的追憶，引發觀眾對生活事物積極一面的反思，從而與影片內涵產生共鳴，達到詮釋《姜子牙》主題的最終目的。

(二)雙重維度的主題劃分

國產動漫電影崛起的因素不只因為契合當下主流價值觀，其主題的雙重維度構建同樣也是不可或缺的原因之一。“主題的雙重維度即顯性主題與隱性主題，其區別主要根據故事主次情節劃分。”顯性主題往往扮演了吸引觀眾觀影興趣的角色，而影片的主題詮釋深度則取決于隱性主題的挖掘。以2019年1月上映的《白蛇·緣起》為例，影片的顯性主題是小白和阿宣由淺及深的相愛過程，這一題材取自中國四大民間愛情傳說之一——白蛇傳，影片以此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影片的隱性主題則是揭露了封建社會妄圖追求長生不老的統治者的自私，批判了違背自然輪回愚昧無知的思想。人們對于妖的印象向來是以“惡”來形容，對于統治者和官方部門通常是冠以“善”的名號，但是在影片《白蛇·緣起》中，封建統治者及其黨羽因一己私欲化身為“惡”；相反，以白蛇為首的妖更加具有人性，由人變為妖的阿宣也用自身行動詮釋了人類對于“善”的理解。影片主導人們在感受人和妖同心向善的過程中，通過隱性主題為主線劇情制造矛盾，完成了影片主題對于愛情、善惡等詞匯的詮釋。

構建了雙重維度主題劃分的還有國產動漫電影《妙先生》，影片中的顯性主題十分容易理解，即主角丁果和師父游歷世間致力于消滅金色彼岸花。金色彼岸花在影片中是給人類帶來厄運的物體，丁果和其師父所踐行的始終是警惡懲奸工作，然而影片敘事的復雜之處在于其隱性主題揭示了人類的貪欲。這一情節的設定十分巧妙，不難發現的是金色彼岸花是自然界中的一分子，并非外來物種，之所以它會泛濫以至于影響到人類是因為一直以其為食的金蟬數量驟減(可以將這個過程理解為自然環境中的生物鏈被破壞)。而金蟬數量的減少是因為金蟬可以治療一種特殊的風寒病，這種病源自河道底部的極寒氣體，人們之所以染上此病，歸根結底在于達官貴人們追求埋藏在河道底部的冰紈玉，將此視作彰顯地位的必要物品之一。所以人們一方面不顧生命危險采集冰紈玉獲取利益來滿足達官貴人的私欲，另一方面大肆捕食金蟬來治病，從而導致生態鏈破壞，金色彼岸花瘋狂生長。影片通過這一前置條件的設定將矛頭直指人類貪婪的本性，揭露了破壞自然獲取階段性利益的愚昧做法，奠定了影片主題詮釋的深度。

(三)主題詮釋的嵌套模式

國產動漫電影自2015年起開始嘗試多主題相輔相成的詮釋策略，一部影片中往往采用嵌套模式，將渲染主體相互關聯。2015年上映的影片《大圣歸來》即在影片中分別布置了兩條敘事線索，一條是兒時唐僧江流兒和孫悟空的冒險故事，涵蓋了二者情誼的微妙變化。另一條是孫悟空在法力封印后極度消沉，在江流兒的影響下找回降魔初心的故事。這二者相互嵌套、相互關聯又彼此獨立，最終孫悟空完成自我救贖，影片也完成了主題詮釋。

同為神話故事題材的還有《哪吒之魔童降世》，影片中相互嵌套的主題共出現了四層，第一層是哪吒和敖丙的友情，第二層是哪吒與家人師父的親情，第三層是正邪不兩立的敘事背景，第四層是哪吒不認命，依靠自身逆天改命的壯舉。這些主題的存在是一種對立統一的狀態，如哪吒和敖丙雖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但所處陣營相互對立。哪吒人設因魔珠的關系桀驁不馴，被世人視作魔童，與他一顆向善的心之間的對立以及哪吒神魔身份和血脈相連的凡人父母之間的身份對立。這些矛盾統一體共同推動著影片敘事發展，完成最終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題詮釋。這種嵌套模式的好處在于能夠較大限度地引起觀眾反思自身經歷遭遇，以影片中人物的選擇來引導觀眾做出最符合當下社會發展的判斷，以此奠定影片的深度。

二、人物刻畫輔助主題詮釋

(一)正面人物形象塑造

藝術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夸張’是動畫獨特的表現手段，也是動畫之所以不同于拍攝電影的特點。”國產動漫電影中的人物形象更加富有張力，且多體現中國之美，例如2016年票房為5.6億元的《大魚海棠》，影片中的場景空靈神秘且具有典型的中式傳統文化的痕跡，主角“椿”“湫”“鯤”的造型亦是如此，表現出傳統觀念中的正面人物一貫特色——五官端正，標準7～9頭身的人物比例，無論是身材還是顏值都在全劇中數一數二，與反派形成鮮明對比。再如2019年上映的《白蛇：緣起》，其中的主角小白和阿宣都以傳統中國人的面孔為設計藍本進行創作。這種設計的好處在于能夠直接體現影片的地域特色，并通過人物形象的差異來區別“善”與“惡”的對立，在某種程度上是輔助影片敘事。正面人物形象的塑造能夠以親切的外貌最大限度地提高觀眾的關注度，有助于渲染人物悲情命運的時候激發觀眾的同情心，達到較好的互動效果。

(二)人物形象的反差藝術

國產動漫電影中的人物雖然是虛構的，但根據影片題材和創作母本多能找到人物的原型，這在某種程度上為觀眾觀影前鋪墊了常識基礎，讓觀眾帶有對片中人物的固有思維模式去解讀影片內涵。正是這種主觀意識的前期植入為影片主題詮釋創造了發展空間，利用人物造型反轉、人物性格塑造等策略與觀眾所期待的形象進行碰撞，產生不同于其他電影表達形式的藝術效果。影片《哪吒之魔童降世》就在人物造型設計上進行了改革，既對觀眾喜聞樂見的正面人物形象進行了繼承，同時又在觀眾能夠接受的范圍內采取反轉的創意設計，使觀眾耳目一新。

首先是對哪吒造型的設計別出心裁。哪吒原本是中國古代神話人物，影片的設計理念遵循了其童子的形象，雙丸子發型即是對經典的繼承。然而根據影片的需要將哪吒定位為“魔童”，哪吒的造型需要避免過于正派，艷紅色的配色一方面符合了哪吒的火的屬性，另一方面以紅色獨有的火辣、沖動、狠毒等色彩語言暗示哪吒原本的性格。按照常理，哪吒作為一個魔童出現，是“惡”與“妖”的結合體，雖經歷任性和頑皮，最終卻是以正面角色弘揚影片主旋律，其人物也必然在劇中以大局正派的人物形象出現。然而影片中的哪吒以黑眼圈、朝天鼻為特色，體現出一種“消極萌”，這在很大程度上扭轉了人們對哪吒個人形象的成見，也打破了人們對主角應該是正面形象的一貫思維定式。

其次是敖丙。在影片中他作為哪吒的反面出現，代表了受人挑撥、誤入歧途的典型，相對“反面”形象的他卻一表人才，形象氣質俱佳，比起哪吒就是一個“優等生”的存在，這也打破了中國動畫電影一貫對反面角色的丑化。藍色的配色也彰顯著他的沉著冷靜、處變不驚，與哪吒形成鮮明對比。與之造型設計理念一致的是太乙真人的人物形象，誰也不會想到道教元始天尊的徒弟、昆侖玉虛十二上仙之一的太乙真人是一個圓滾滾的胖子形象，肥頭大耳，肚皮溜圓，兩撇小胡子越發顯得滑稽。這正是影片導演在人物設計上的一大進步。利用胖子敦厚、樸實、忠誠等形象語言來暗示劇中太乙真人的性格，并以肥胖的造型、略有蠢意的可愛構成笑點，與纖瘦的申公豹形成鮮明對比，打破以往動畫對“師尊”形象的理解。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哪吒及敖丙變身后的形象設計，哪吒從孩童變為少年，無論是比例還是臉型都發生了較大改變，越發貼近了“霸氣、帥、威武”等詞匯，伴隨哪吒人生觀的改變，由對魔童的認命變為將命運掌握到自己手中，拯救黎民百姓，觀眾對他的形象也進行了新的解讀。敖丙也一改往日翩翩公子的良好形象，化身為面目猙獰的龍。而就在此時，影片中的善與惡就變得模糊不清了，善者不恒善，惡者也不恒惡。當善惡的界定不再那么清晰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影片中人物性格的錯綜復雜，意味著觀眾五味陳雜的內心，影片的深度也隨之變化。

結 語

通過對近幾年來的國產動漫電影主題詮釋策略分析不難發現，影片一貫的做法都是較大限度地將主題靠近當下極具現實意義的且有一定爭議性的話題或者是熱點，一改傳統思維模式中動漫的消費對象是青少年群體的局限性，同時再以嵌套式主題的多元特色增強影片的觀影趣味，形成較高的藝術價值。在這個過程中，影片人物的刻畫和塑造起到了輔助主題詮釋的作用，以動漫藝術形式的優勢達成影片的最終立意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