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宇青
在當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換、社會治理重心下移、人工智能時代來臨等宏大社會背景之下,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以提升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為重點,突出政治功能,不斷把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領導基層治理、團結動員群眾、推動改革發展的堅強戰斗堡壘,就成為我國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成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過程中繞不開的時代命題。但是,正如十九大報告指出的那樣,一些基層黨組織存在著弱化、虛化、邊緣化等問題。這些問題的存在,是和基層黨組織所肩負的時代責任和歷史使命不相稱的,客觀上也要求基層黨組織必須加強自身建設。在此,筆者著重探討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動力,以從一個側面為推動基層黨組織建設服務。
1981年6月27日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作了規范的表述:“在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國所要解決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十九大報告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作出了新的判斷,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可以說,社會主要矛盾的轉換在當代中國發展中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因為經過70年的發展尤其是經過40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在解決了廣大人民群眾溫飽問題的基礎上,現在已經開始著手解決廣大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問題了,這一變化是根本性的變化,是在量的發展基礎上的質變的開始。當然,要實現從量變到質變的飛躍,絕非易事。
在歷史唯物主義看來,社會主要矛盾的轉換是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而物質生產力的發展變化,必然導致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發生變化。在某種意義上,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大多表現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彼此適應性的變革。如果在生產力發展的情況下,生產關系未能進行適應性的變革,那么,落后的生產關系就會成為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的障礙,甚至會毀滅生產力所取得的成果。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換的判斷,就是認識到了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辯證關系,認識到了必須對當前我國現存的生產關系進行調整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十九大報告進一步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是關系全局的歷史性變化,對黨和國家工作提出了許多新要求。”在這些新要求當中,最為主要的就是要求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必須在繼續推動發展的基礎上,著力解決好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努力滿足和實現廣大人民群眾美好生活的需要。
從國家層面看,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換意味著執政黨工作重心的轉移,意味著國家發展戰略的價值取向的轉變,其最終的旨趣都是指向基層社會的,指向基層社會中的具體的個人、家庭、社會組織等,指向基層社會的穩定、和諧乃至善治。因而,就化解當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場域而言,基層是最為主要的“陣地”。
原因在于兩點。第一,社會主要矛盾集中表現在基層。在改革發展的進程中,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改革開放過程中,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有了較大幅度的提高,并在解決了溫飽問題的基礎上開始追求生活質量的提高,這是客觀事實。但也不可否認,由于在發展進程中存在著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這已成為影響滿足人民群眾美好生活需要的主要問題。這種發展中的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及其所產生的影響,最終必然會集中表現在基層,并會波及到每一個具體的社會成員身上。譬如,由于在改革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利益分化和利益固化現象,有損社會公正,以至于在人民群眾中間產生了從嫉妒到怨恨的社會情緒轉變,并因一些政策及其執行結果有不確定性或有失公正,而產生了較為明顯的身份焦慮、價值焦慮等情緒,《人民日報》也把這種轉型時期出現的社會失衡和社會緊張,甚至那些動輒付諸極端暴力行為的現象,歸因于“社會戾氣”。其實,這種不良的社會心態,不僅增加了社會成員的不安全感,影響著社會成員之間的信任感,提高了社會運行的成本,而且直接影響著基層社會的和諧、穩定與治理。第二,推動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的策略。十九大報告提出“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就是黨和國家對于社會主要矛盾集中表現在基層的應對策略。基層社會矛盾的解決,雖然在一些情況下也需要諸如社會就業、社會保障、社會福利等方面的分配領域的頂層設計,但更重要的還是來自于基層的實踐。因為社會主要矛盾的解決,不可能靠制度設計、靠行政命令、靠大呼隆式的群眾運動,在一朝一夕之間得以實現,而是需要在縝密科學的方案指導下,依靠基層通過一件件、一樁樁具體而微的關乎民生的實事,在“潤物細無聲”中進行化解的。而且,下移到基層的工作往往都是具體甚至瑣碎的,任務要一件一件地完成,困難要一個一個地克服,矛盾要一個一個地化解。社會主要矛盾集中表現在基層,社會主要矛盾的化解自然也在基層。
化解社會主要矛盾,基層是主陣地。這在根本上要求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如果基層黨組織呈現出弱化、虛化、邊緣化的狀態,那么,它就難以承擔起社會主要矛盾轉換所賦予的歷史使命。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社會主要矛盾的轉換成為基層黨組織建設的根本動力。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換以及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等社會條件的變化,客觀上要求基層黨組織及其功能進行適應性的變革。這是基層黨組織保持活力、勝任使命的前提。自我革新、自我完善的需要,成為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內在動力。基層黨組織進行自我革新、自我完善的主要內容,就是要實現“由虛轉實”(即由務虛轉向務實)的功能轉型。
從基層黨組織的實際狀況來看,它對于“由虛轉實”的功能要求還處于探索和摸索階段,還存在著一些不適應的情況,并影響著基層黨組織自我革新、自我完善的進程。不適應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思想觀念上的不適應。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十八大之前,由于黨的工作重心主要集中在發展經濟上,在一段時期里,一些基層黨組織認為,不介入業務活動就是支持經濟建設這個中心。黨組織的活動僅限于聽取和傳達會議精神、學習文件、看報紙、聽新聞等務虛的形式。這種認識,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一些基層黨組織放松了自身的政治建設,放松了對整體工作的統籌和領導,尤其是放松了對業務活動的監督檢查,并成為一些基層黨組織弱化、虛化、邊緣化的原因。在當前發展變化了的社會條件下,一些基層黨組織對于自身建設的認識仍然停留在務虛層面上,這是和基層黨組織“由虛轉實”的功能轉型要求不相適應的。第二,機構設置上的不適應。十九大報告提出了社會治理重心下移的政策導向,迫切要求基層黨組織實現組織轉型及其功能轉型,以使其有組織載體和組織能力,承接起社會治理向基層下移下來的各項工作,擔負起黨建引領社會治理、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社會治理格局的功能。然而,基層黨組織的機構設置及其職能并沒有因形勢的變化而調整。在很多情況下,基層黨組織遇到的窘境是:機構設置不變,機構人員不變,而任務卻增加了許多,甚至在基層出現了“一切事務必須經過黨組織”的現象。在社會治理過程中,基層黨組織以外的機構并沒有和基層黨組織配合的制度約束,而“一切事務必須經過黨組織”又成為一些基層黨組織以外的機構逃避參與社會治理職責的“合理”借口。賦予了基層黨組織大量的事權,但沒有相應地賦權、賦能,無法調度其他機構和人員。雖然不少地方的基層黨組織在黨建創新和黨建引領社會治理過程中,涌現出了各式各樣的“黨建+”創新,但是,這些創新并沒有改變既定的機構設置形式,也沒有做到統籌好黨政群機構之間的關系。
基層黨組織存在的這些不適應,顯然是不符合時代要求的,而要使基層黨組織能夠勝任時代賦予的歷史使命,自覺進行自我革新、自我完善就成為一種必然選擇。
當今的世界已經是一個全球化的世界,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抗拒的潮流。正是在改革開放進程中,中國采取主動,順應潮流,充分把握了全球化所帶來的機遇,通過不斷對內深化改革、對外擴大開放,取得了巨大發展成就。但我們不能不看到的是,在改革開放過程中,和外部世界的交往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外部世界也給中國的發展帶來過麻煩,制造過障礙,構成過壓力。特別是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關鍵時刻,外部世界對中國的態度也出現了變化,尤其是一些發達國家,認為中國的發展在改變著既定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并對它們的國際地位構成了挑戰,因而對中國采取了不那么友好的態度。然而,任何事物都是一分為二的,這些來自外部世界的壓力并不都是壞事,它反而成為中國共產黨不斷加強自身建設的外部動力。
化外部環境的挑戰和危機為內部發展的動力,可謂是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能力的重要體現。這是從中共作為一個整體的角度來看的。而作為中共執政體系有機構成部分的基層黨組織,也會受到外部壓力的影響,并要求其具有化外部挑戰和壓力為動力的能力。這是因為:基層黨組織作為黨的包括內政外交在內的各方面政策路線方針得以貫徹執行的基礎性力量,來自外部世界的壓力,如意識形態滲透對國家政治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影響,消極頹廢文化對青少年的影響,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對國家政治安全的影響等,自然也會波及到基層、傳遞到基層,從而對基層黨組織構成為一種外部壓力,倒逼著基層黨組織加強自身建設,提高做好基層群眾工作的能力,以耐心細致的工作方法,化解群眾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等方面的難題。當基層群眾有了更多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的時候,那些來自外部世界的挑戰和壓力,就會不攻自破。當然,針對外部世界的壓力,基層黨組織應采取主動的態度,進行基層工作方式方法的適應性變革。
就基層黨組織來說,它所經受的外部壓力還有來自于基層黨組織體系之外的部分,而且這些對于基層黨組織來說更為直接,并成為倒逼基層黨組織加強自身建設的外在動力。例如,基層社會結構體系的分化,農村的集體、城市的單位都呈現出了式微的態勢,個體的原子化現象變得較為突出。這些情況對基層黨組織自身的建設造成了沖擊,也對其凝聚力、號召力等功能構成了嚴重的挑戰。基層黨組織必須直面基層社會結構體系的分化,加強自身建設。
在當下的中國,最為明顯且影響最大的技術進步,是網絡信息技術的發展及其普遍應用。網絡信息技術正在以其技術革新、形式革新和理念革新改變著我國的經濟形態,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消費方式和交往方式,并重塑著新型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它不僅改變著人類社會的結構形式,而且改變著政府與社會、公民的關系。網絡信息技術帶來的這些變化,構成基層黨組織建設的一種新型的社會政治環境,對基層黨組織建設產生著技術性倒逼和技術性推動的雙重影響,進而使得網絡信息技術成為基層黨組織建設的輔助動力。
之所以說網絡信息技術是基層黨組織建設的輔助動力,并不是說它在基層黨組織建設過程中的重要性程度不夠,而是說在基層黨組織建設過程中,我們只能把它作為一種技術性的輔助手段,卻不能把它當作基層黨組織建設的根本,不能僅僅為了技術而技術,否則就會導致基層黨組織建設本與末的倒置,就會導致基層黨組織建設的技術主義取向以及相應的技術倫理難題。其一,基層黨組織建設的技術主義取向。這種取向就是認為網絡信息技術在基層黨組織建設中是萬能的,能夠解決基層黨組織建設中遇到的一切問題,因而出現了過度依賴網絡信息技術的情況。它只強調冷冰冰的網絡信息技術的運用,把基層黨組織和黨員當作了技術運用過程中“物化”的存在,倒置了人和技術的關系,忽視了基層黨組織建設中不可或缺的人文關懷,忽視了基層黨組織建設在根本上是做人的工作的事實,從而導致基層黨組織建設失去了應有的溫度。這樣的基層黨組織建設是不可持續的,是沒有再生產能力的。因為純粹技術化的基層黨組織建設,充其量只能把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機器,基層黨組織和黨員都成了這部機器中的部件。這種機械式的構造,不會生成基層黨組織的活力,不會提升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自然也不會造就基層黨組織的凝聚力、號召力、戰斗力。需要指出的是,這種取向還可能導致技術鴻溝的出現,尤其是年紀較大的黨員可能會被置于網絡信息技術變革之外。其二,因應用網絡信息技術而產生的技術倫理問題。在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過程中,由于過度依賴網絡信息技術,以及對網絡信息技術的“異化”運用,有可能導致黨員個人信息的過度暴露,甚至已經談不上黨員個人的隱私權了。這種情況不能不說是對黨員個體所產生的一種倫理上的傷害。同時,在黨建引領基層社會治理過程中,對網絡信息技術的過度依賴自然也會對普通民眾構成倫理上的傷害。
網絡信息技術只不過是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工具,而不是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全部。對于網絡信息技術的兩面性及其對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影響,應當有充分認識。網絡信息技術的兩面性主要是指:一方面,它具有便捷性、即時性、平等性、精準性等特征,這促進著基層黨組織活動的有效性,提高了基層黨組織活動的效率,提升了基層黨組織黨內民主的實現程度,增進了基層黨組織服務的精準程度;另一方面,它具有匿名性、間接性、彌散性、去中心化等特征,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基層黨組織活動的現場感、真實性,提高了基層黨組織信息傳遞扭曲的可能性,導致了基層黨員人際關系的疏遠,并影響著基層黨組織的凝聚力和號召力等。
網絡信息技術的推廣和應用是大勢所趨,基層黨組織建設必須順應這一趨勢,才能真正成為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動力。
在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背景下,基層已經成為“進行偉大斗爭、建設偉大工程、推進偉大事業、實現偉大夢想”的主戰場,基層已經成為化解社會主要矛盾、實現美好生活的主陣地。然而,基層黨組織卻存在著較為嚴重的弱化、虛化、邊緣化的問題,這和新時代黨的歷史使命與責任擔當是不相稱的,和十八大以來黨中央作出的全面從嚴治黨的重大戰略部署的目的是相背離的。因此,加強基層組織建設已經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對基層黨組織的迫切要求和時代命題。
當然,由于基層黨組織類型繁多,情況各異,在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過程中,要準確把握和運用不同的動力,以推動基層黨組織建設的科學性、有效性。同時,基層黨組織建設是一項長期的任務,是一項系統的工程,絕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因而要有足夠的耐心、細心和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