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道運用養陰法治療慢性皮膚病經驗

丁佩軍，指導：孫世道

孫世道運用養陰法治療慢性皮膚病經驗

丁佩軍，指導：孫世道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上海 200032

由于火毒病邪耗傷陰津，或素體陰虛及藥物傷陰，慢性皮膚病患者多見陰傷津虧，因此，孫世道教授多治以養陰法。本文對孫教授運用養陰除濕治療慢性濕疹、養陰活血治療銀屑病、養陰補腎治療痤瘡、養陰祛風治療瘙癢癥、養陰益氣治療紅斑狼瘡的經驗作一介紹。

名醫經驗；孫世道；養陰法；慢性皮膚病

孫世道教授為上海市名中醫、上海近代中醫流派臨床傳承中心導師，師從海派中醫夏氏外科夏涵教授，從醫50余年，臨床經驗豐富，療效顯著。孫老認為，皮膚病急性期多熱證、實證，治以清熱涼血、逐邪外出之法，而慢性期多見陰虛，推崇使用養陰法。筆者有幸侍診于側，獲益匪淺。現將孫老運用養陰法治療慢性皮膚病經驗總結如下。

1 病因病機

1.1 火毒病邪，耗傷陰津

皮膚疾病多由火熱之邪而起，初起以陽證、熱證居多。《素問?至真要大論篇》有“諸痛癢瘡，皆屬于心”，心主熱，火之化，熱盛則瘡痛，熱微則瘡癢。臨床表現為局部紅斑、腫脹、包塊、結節、水皰、膿腐，自覺灼熱、瘙癢、酸脹、麻木或疼痛，究其所起，或熱毒，或濕濁，或氣滯，或痰瘀，常膠著為患，日久則從熱化火。火為陽邪，其性燔灼，蒸騰于內，最易迫津外泄，消爍津液，即吳鞠通所謂“熱之所過，其陰必傷”，終致陰津耗傷。

1.2 素體陰虛

現代人生活節奏快，作息不規律，《素問?生氣通天論篇》有“陽氣者，煩勞則張”，過勞則陽氣虛亢，暗耗陰精；或見情緒緊張，肝郁氣滯，氣郁化火，火邪傷陰；或思慮過度，耗傷陰血；或喜食辛辣，其性燥，易耗傷陰津；或喜食膏粱厚味，則易生濕生痰，而化熱傷陰；或老年體虛，陰精虧虛。另外，情欲泛濫，不知持滿，過度房勞亦可直接損傷陰精。

1.3 藥物傷陰

臨床上，皮膚濕疹等過度使用燥濕藥、利濕藥而傷陰；另外，糖皮質激素性偏溫燥，服用日久，亦耗傷陰液。

2 養陰法運用

臨床主要根據局部皮膚和整體表現進行陰虛辨證。局部表現上，肌膚由于陰津虧虛，失于滋潤，出現干燥、脫屑、皸裂，而整體表現主要是肺腎陰虛。肺主皮毛，皮膚與肺關系密切，肺陰虧虛，則肌膚失養；另外，腎陰主一身之陰，久病必傷腎陰，且肺腎為母子，母病及子，肺病及腎，造成肺腎陰虧，臨床常見口干多飲、頭暈耳鳴、五心煩熱、形體消瘦、面色潮紅、遺精盜汗、便秘尿黃、舌質紅、苔少或剝或裂等。治療上，孫教授多運用增液湯、左歸丸及沙參麥冬湯加減，藥用生地黃、沙參、玄參、玉竹、天冬、麥冬、石斛、天花粉、知母、山萸肉、女貞子、珠兒參、枸骨葉等。

臨床上，陰虛多夾其他癥狀，如火熱之邪日久易傷津耗液，而津血同源、血為氣母、陰虛則陽亢，故后期多出現陰血兩虧、氣陰兩傷、陰虛火旺之象；另外，還可見虛實夾雜，或陰虛濕蘊，或陰虛血瘀等。故臨證應靈活運用養陰法，協同使用其他治法，才能取得滿意效果。

2.1 養陰除濕治療慢性濕疹

濕疹是由多種內外因素所引起的變態反應性瘙癢性皮膚病，常纏綿難愈。慢性濕疹多因病久耗傷陰血，陰液虧虛，血不養膚，生風生燥，表現為皮膚干燥、粗糙、皸裂，伴明顯瘙癢，一般多以血虛風燥對應于濕疹的慢性期，以養血祛風之法治之[1]。但臨床常見陰血虛與濕蘊并存：一方面皮膚干燥脫屑，一方面搔抓后仍有滋水滲出。此時若徒滋其陰，不顧濕邪，則陰液未復，濕邪纏綿，必致糜爛滲出，瘙癢加劇；若僅除其濕，不考慮陰血虧虛，則濕邪未除，陰血更傷，必致肌膚失榮，干燥加劇，致病情反復發作。

孫老認為，慢性頑固性濕疹多屬陰虛濕戀之證，雖表現為皮損肥厚、干燥、粗糙、脫屑等一派陰血虧虛、生風化燥之象，但切不可濫用熟地黃、當歸、玄參、玉竹、黃精、麥冬等養陰潤燥之品，而應使用滋陰養血藥同時，配合除濕法，滋陰扶正可以抵邪外出，除濕祛邪有利扶正，使濕去陰復則病安。常用方藥：當歸10 g，首烏藤15 g，生地黃15 g，桑椹15 g，女貞子15 g，天冬15 g，白鮮皮15 g，蒺藜15 g，茯苓15 g，山藥15 g。方中生地黃、桑椹、女貞子、天冬滋陰潤燥，當歸、首烏藤養血潤燥，白鮮皮、蒺藜清熱祛濕止癢，茯苓、山藥健脾除濕。全方共奏滋陰養血止癢之功。若大便溏薄、食少納呆，加白術、薏苡仁、陳皮健脾運脾；皮疹偏紅者，加牡丹皮、赤芍涼血清余熱；瘙癢明顯者，加珍珠母、紫貝齒、石決明安神潛陽止癢。總之，根據陰虛、濕邪的輕重，決定養陰藥物及除濕藥物用量。

2.2 養陰活血治療銀屑病

銀屑病是一種常見的慢性紅斑鱗屑性皮膚病，臨床多從血論治，血熱、血瘀、血虛是其主要病機[2]。血熱則灼傷血絡，血溢脈外，壅于皮膚，而發為紅斑；病程日久，熱邪久羈，氣血凝滯不通，皮損浸潤肥厚；熱盛血燥，耗傷陰血，血虛津枯難以濡養肌膚，肌膚失養，則皮膚脫屑、瘙癢。

孫老認為，涼血法在銀屑病治療中雖然重要，但患者大多長時間處于穩定期和消退期，臨床以血瘀和血虛證多見，故推崇使用養陰活血法，養陰則血生，活血則斑消。且養陰藥本身多有清熱涼血功效，如生地黃、玄參、女貞子、知母、珠兒參等，臨床使用可一舉兩得，既滋陰潤燥，又兼顧清熱涼血。常用處方：生地黃15 g，玄參15 g，南沙參15 g，珠兒參12 g，玉竹12 g，麥冬12 g，石斛15 g，知母15 g，牡丹皮、丹參各15 g，土茯苓30 g，菝葜30 g，菟絲子10 g，沙苑子10 g。方中生地黃、玄參、南沙參、麥冬、石斛、玉竹滋陰潤燥；珠兒參、知母清熱養陰；牡丹皮、丹參涼血活血；土茯苓、菝葜解毒活血；菟絲子、沙苑子補益肝腎，陽中求陰，陰液得復。全方共奏清熱養陰之功。若皮疹色紅明顯，加大青葉、紫草涼血消斑；皮膚瘙癢者，加蒺藜、白鮮皮祛風止癢；頭面部明顯者，加凌霄花引藥上行；下肢皮疹明顯者，加土牛膝引藥下行。

2.3 養陰補腎治療痤瘡

痤瘡屬中醫學“肺風粉刺”范疇，多由肺胃血熱上熏頭面所致，《外科正宗?肺風粉刺酒渣鼻》有“粉刺屬肺，總皆血熱郁滯不暢所致”，《醫宗金鑒?外科心法要訣?肺風粉刺》有“此證多由肺經血熱而成”。故臨床多選清熱解毒、清肺泄熱、瀉下通便等苦燥之品。然初期效果可，后則多有反復，不易根除。孫老認為，今時之人，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勞欲、熬夜更耗傷精血，陰精虧損，相火偏亢，上炎頭面而致粉刺。因此，腎陰虛、相火偏亢是發病的重要因素，對反復發作者，治應重視養陰補腎。常用處方：生地黃15 g，玄參12 g，天冬12 g，女貞子15 g，知母12 g，冬葵子15 g，王不留行12 g，黃芩、黃柏各12 g，蒲公英30 g，白花蛇舌草30 g，積雪草30 g，丹參30 g，苦參15 g，山楂10 g。方中生地黃、玄參、天冬、女貞子、黃柏、知母養陰補腎降火；蒲公英、白花蛇舌草、黃芩清熱解毒；冬葵子、王不留行通經祛脂；積雪草、丹參活血散結；苦參、山楂燥濕消脂。若大便秘結，加土大黃、決明子瀉火通便；女子月經前皮疹加重者，加柴胡、香附疏肝理氣；膿皰明顯者，加金銀花、連翹清熱解毒；有結節囊腫者，加夏枯草、牡蠣、當歸、川芎活血軟堅。

2.4 養陰祛風治療瘙癢癥

皮膚瘙癢癥好發于老年人，其特點以自覺瘙癢為主，他覺癥狀不明顯，《外科證治全書?癢風》有“遍身瘙癢，并無瘡疥，搔之不止”。《諸病源候論》有“風瘙癢者……邪氣微，不能沖擊為痛，故但瘙癢也”，指出患者正氣虛弱，以致外邪侵襲，邪氣入于腠理，生風生燥，肌膚失于濡養而發為本病。《素問?評熱病論篇》有“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患者往往因素體虛弱，陰血虧虛，故內生虛火，灼傷陰液，同時外受風邪，營衛失調，經絡阻滯，肌膚失于濡養，以致皮膚干燥多屑而瘙癢。故治當養血潤膚、祛風止癢為主。

孫老指出，本病雖屬血虛，然陰血同源，且老年人“陽常有余陰常不足”，治應重視養陰，血實則養陰，滋陰則血生，血生則風自除。常用處方：生地黃15 g，玄參15 g，天冬15 g，女貞子15 g，知母15 g，玉竹12 g，首烏藤30 g，牡丹皮30 g，白鮮皮15 g，地膚子15 g，苦參12 g，珍珠母（先煎）30 g，紫貝齒（先煎）30 g。方中生地黃、玉竹、玄參、天冬、女貞子、首烏藤養陰生血，牡丹皮清熱涼血活血，白鮮皮、地膚子、苦參祛風止癢，珍珠母、紫貝齒重鎮熄風。全方滋陰祛風。氣短乏力者，加黃芪、黨參、黃精益氣養陰；口干多飲者，加天花粉、石斛養陰生津；面部潮紅、五心煩熱者，加黃柏、地骨皮以清虛熱；瘙癢明顯者，加蒺藜、防風祛風止癢。

2.5 養陰益氣治療紅斑狼瘡

紅斑狼瘡是一種原因尚未完全明確的自身免疫性疾病。乃先天稟賦不足，或七情內傷，勞累過度，或房事失節，致陰陽氣血失于平衡，氣血運行不暢，氣滯血瘀。經絡阻塞是內因，外熱受毒是誘因。孫老認為，無論先天稟賦不足及后天虧損，還是外感邪毒等，均可導致精氣虧損，衛氣不足，表現為極易感冒；熱毒暗耗陰液，致氣陰兩虛，可見低熱、五心煩熱、倦怠少氣、頭暈心悸、口干咽燥、腰酸耳鳴、面色無華等表現。另外，大劑量或長期使用皮質類固醇及免疫抑制劑也可耗氣傷陰，加重氣陰兩傷，治宜益氣養陰為法。常用處方：炙黃芪15 g，黨參15 g，白術15 g，茯苓15 g，山藥15 g，玄參15 g，生地黃15 g，珠兒參12 g，當歸15 g，赤芍、白芍各15 g，川芎10 g，丹參15 g，菟絲子15，山萸肉6 g，沙苑子15 g，蒺藜15 g。方中炙黃芪、黨參、白術、茯苓、山藥健脾益氣，玄參、生地黃、珠兒參、當歸、赤芍、白芍、川芎、丹參滋陰養血，菟絲子、山萸肉、沙苑子、蒺藜補益肝腎，全方養陰益氣、補益肝腎。若腰膝酸軟，加杜仲、牛膝補肝腎、強腰膝；伴血尿蛋白尿者，加仙鶴草、小薊、墨旱蓮、鹿含草涼血止血；潮熱汗多者，加鱉甲、青蒿、煅龍骨、煅牡蠣清熱斂汗。

此外，孫老還以養陰法治療復發性單純皰疹、脂溢性皮炎、血管炎、白癜風、脂溢性脫發及結締組織疾病等慢性皮膚病。總之，養陰法在皮膚科應用廣泛。孫老認為，慢性皮膚病后期即使陰虛證候不明顯，只要實邪不重，均可酌加養陰之品以扶助正氣，達到事半功倍效果。

[1] 陳紅風.中醫外科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16：172.

[2] 趙炳南,張志禮.簡明中醫皮膚病學[M].北京：中國展望出版社,l983：20O-2O3.

Experience of Sun Shidao in Treating Skin Diseases by Nourishing Yin Therapy

DING Peijun, Instructor: SUN Shidao

As a result of fire toxin disease injuring yin fluid, or yin deficiency and medicine injuring yin, yin injury and fluid deficit can be commonly seen in patients with chronic skin diseases. Therefore, Professor Sun Shidao always uses nourishing yin therapy to treat. This article introduced Professor Sun's experience in treating chronic eczema with nourishing yin and removing dampness, nourishing yin and activating blood circulation for psoriasis, nourishing yin and tonifying kidney for acne, nourishing yin and removing wind for pruritus, and nourishing yin and tonifying qi for lupus erythematosus.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Sun Shidao; nourishing yin therapy; chronic skin diseases

R275.9

A

1005-5304(2020)10-0123-03

10.19879/j.cnki.1005-5304.201904212

上海市衛生和計劃委員會海派中醫流派傳承人才培養項目（LPRC2017041）；上海市衛生和計劃委員會名中醫學術經驗研究工作室建設項目（SHGZS-2017020）

（2019-04-14）

（2020-04-16；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