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二季度以來經濟形勢及走勢展望

李馥伊

二季度以來，美國經濟大幅收縮后艱難筑底，預計三、四季度可能實現正增長，全年仍大概率負增長，明年經濟增長或可由負轉正，但重入正常增長軌道依然任重道遠。

一、二季度以來美國經濟形勢

二季度，受疫情持續蔓延影響，美國經濟經歷了有記錄以來最大季度降幅，供需兩端大幅萎縮，失業率攀升至兩位數，新一輪財政刺激政策談判陷入僵局，美聯儲延續寬松貨幣政策。自5、6月各州陸續復工復產以來，美國經濟呈現小幅回升態勢，工業生產和服務業艱難復蘇，物價水平有所上升，美股受經濟刺激政策帶動顯著反彈，但間歇性的疫情反復繼續制約供應鏈和產業鏈復原，最終需求依然疲弱，經濟復蘇前景仍不容樂觀。

經濟增長大幅失速。二季度，美國GDP環比折年率下降31.7%，為有記錄以來最大季度降幅。消費支出萎縮34.1%，其中，耐用品消費、非耐用品消費、服務消費分別萎縮1.3%、14.9%、43.1%;資本形成萎縮46.2%，其中，設備投資、建筑投資分別下挫35.9%、33.4%;出口、進口分別萎縮63.2%、54%，其中，服務的出口、進口分別大幅下滑56.9%、69.7%;政府購買增長2.8%。國內消費需求大幅萎縮是美國經濟失速的主要原因，消費支出和資本形成分別拖累GDP下滑24.76、8.66個百分點，凈出口和政府購買分別拉動GDP增長0.82、0.9個百分點。

供給端有所好轉。4月，美國工業生產指數環比下降12.8%，創百年最大跌幅;其中，制造業環比下降16%，創有記錄以來最大跌幅。5月以來隨著復工復產推進，制造業有所回升。7月，工業生產指數環比上升3%;其中，受汽車及零部件制造快速復工影響，制造業生產環比上升3.4%。服務業趨于好轉，在線訂餐網站Opentable數據顯示，9月初美國餐廳堂食人數同比下降32.87%，降幅較4月初收窄68個百分點;美國運輸安全管理局數據顯示，8月美國航班出行人次同比下降70%，降幅較4月收窄25個百分點。

就業市場艱難復蘇。失業率由4月的14.7%降至8月的8.4%;勞動參與率自4月的60.2%升至8月的61.7%。值得注意的是，8月，美國臨時性失業人數降為4月的1/3，但永久性失業人數攀升至341.1萬，創2013年11月以來新高。當月，美國非農部門新增就業崗位137.1萬個，較4月有明顯好轉，但遠低于6、7月的478.1萬、173.4萬，表明美國就業市場恢復的動力依然不強。美聯儲近日發布的褐皮書認為，部分地區就業增長放緩、企業招聘的不確定性增強、服務行業部分崗位被永久裁撤等問題亟待引起重視。

物價水平由跌轉升。CPI方面，4月，美國CPI環比下降0.8%，創2008年12月以來最大跌幅，此后逐步由跌轉升。7月，受保健、食品、住宿和汽車銷量回升的影響，美國CPI環比漲幅升至0.6%，剔除食品和能源價格的核心CPI上漲0.6%。PPI與CPI走勢類似，4月，美國PPI環比下滑1.3%，創2009年有記錄以來最大降幅;剔除食品和能源價格的核心PPI環比下滑0.3%。7月，受能源、機械、汽車、法律服務、衛生保健服務價格上漲帶動，美國PPI環比上升0.6%，剔除食品和能源價格的核心PPI環比上升0.5%。

美股V型回調。4月以來，隨著經濟刺激政策陸續出臺實施，美股持續上行，表現遠超同期英國富士100指數、日經225指數、恒生指數。二季度，道瓊斯指數、標普500指數、納斯達克指數累計分別上漲約18%、20%、30%，均為多年來少有的季度漲幅。美國銀行首席投資官哈奈特表示，二季度是近50年來美股表現最佳的一個季度。截至8月底，道瓊斯指數、標普500指數、納斯達克指數較3月低位分別上漲48.2%、56.4%、58.7%。

二、今年和明年美國經濟走勢展望

目前，美國供給端和需求端均在回升，金融市場表現良好，美聯儲延續寬松貨幣政策，若疫情形勢可控，三、四季度乃至明年轉入正增長是可期的。但考慮到疫情仍在流行、投資和消費需求不振、保護主義干擾難消等，美國經濟能否延續當前回升走勢還面臨較大不確定性，重入正常增長軌道、補齊疫情沖擊損失尚待時日。全美商業經濟協會近期對235位經濟學家的調查顯示，超60%的受訪者認為2022年前美國GDP將持續低于2019年的增長水平，80%的受訪者表示美國經濟至少有25%的可能會出現“雙底衰退”。

供給端有望繼續艱難復蘇。制造業方面，8月美國ISM制造業PMI為56，為連續第四個月回升，創2019年1月以來新高;新訂單指數、產出指數均超過60，價格指數、在手訂單指數不同程度回升，但就業指數、客戶存貨指數仍處于十年來較低水平。服務業方面，受疫情反復拖累，8月美國ISM非制造業PMI降至56.9，結束連續三個月上升趨勢;商業活動指數、庫存指數均明顯下滑，就業指數連續第六個月位于萎縮區間。ISM服務業調查委員會主席尼薇（Anthony Nieves）表示，疫情的反復給企業的復產計劃和物流運輸帶來挑戰。IHS Markit首席經濟學家威廉姆森（Chris Williamson）認為，金融、科技公司推動了美國服務業的復蘇，但接觸型服務業如旅游、餐飲、休閑等經營狀況仍然不佳。

收入下降和失業高企制約消費增長。8月美國咨商會消費者信心指數降至84.8，創6年來新低，其中，消費者現況指數、消費者預期指數均大幅下滑。據咨商會報告，受訪者中表示近期將購買家電的人數比例降至2015年以來新低，表示近期將購買汽車的人數比例降至個位數。目前，開始實施每周300美元救助金計劃的州僅有亞利桑那州、得克薩斯州等六個州，部分州如南達科他州已明確表示不會參與該計劃。失業救助金的減少將進一步壓縮低收入群體的消費支出。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數據顯示，若失業救濟從600美元減至400美元，失業人群消費支出預計將減少12%;若降至200美元，則消費支出預計將減少28%。加上近來美國就業增長不及預期，永久性失業人數增加，預期美國消費復蘇仍困難重重。

投資大概率維持萎縮態勢。自2019年二季度以來，美國資本形成一直拖累GDP增長;其中，企業投資已連續三個季度下滑，固定投資項下的建筑投資已連續五個季度下滑。由于“帶疫復工”帶來的不確定性影響，預計未來一段時間美國資本形成將難有改善。事實上，今年以來，美國已有45家資產超過10億美元的企業申請破產，旅游、能源、零售領域的企業受到嚴重沖擊，經營困難限制了企業擴大再生產的能力，疫情的反復也減弱了企業做出投資決策的動力。摩根士丹利報告顯示，疫情以來，美國企業通過美聯儲出臺的一系列貸款工具已獲得逾2000億美元款項，但大多數企業表示將在全球疫情和經濟形勢明朗后再做出投資決策。普華永道發布的《2020境外投資風險管理白皮書》認為，疫情加劇了風險發生的可能性，企業常規的風險控制手段“收效甚微”。

出口增長困難重重。7月，美國貨物和服務貿易逆差增至636億美元，創2008年7月以來新高，與墨西哥、新加坡的貨物貿易逆差創歷史新高;今年以來，對北美、歐洲、亞太、非洲等地區貨物貿易持續維持逆差，主要領域的貨物出口幾乎全部下降。凱投宏觀高級經濟學家皮爾斯（Michael Pearce）認為，不斷增加的貿易逆差將拖累美國三季度GDP約一個百分點。與此同時，美國近來還屢屢向主要貿易伙伴挑起貿易爭端。8月，美國宣布恢復對部分加拿大鋁產品征收10%的關稅;9月，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要求調查墨西哥產藍莓對美國種植戶的影響。

宏觀經濟政策繼續維持寬松。貨幣政策方面，近日，美聯儲公布了新的貨幣政策框架。一是美聯儲在新框架下引入了“平均通脹政策”，預計未來一段時間內目標通脹率將略高于2%。二是對就業情況的評估由關注實際就業值與目標就業值的偏離，轉為對就業缺口的關注。美聯儲對此的說明為，非貨幣因素影響了勞動力市場的結構，因此無法確定固定的就業目標。市場普遍認為，美聯儲此舉是為長期保持貨幣寬松政策做準備，以更好地應對美國經濟大幅下滑、就業市場持續低迷。財政政策方面，目前，兩黨對新一輪救助計劃存在嚴重分歧。一是在規模方面，民主黨主張規模不能低于2萬億美元，而共和黨主張規模在1萬億美元左右。二是在救濟金方面，民主黨要求延續每周600美元的失業救濟，而共和黨主張救濟金額應下調至200—400美元。三是在州政府資助方面，民主黨主張為州政府再提供近萬億美元救助資金，而共和黨僅同意提供1500億美元?？紤]到大選前兩黨競爭日益白熱化，預計新一輪救助法案的達成仍需時日。

IMF最新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預測2020年美國經濟萎縮8%，2021年美國經濟增長4.5%;高盛預測2020年美國經濟萎縮4.6%，2021年美國經濟將增長6.2%。綜合考慮，未來一段時間美國經濟下行壓力依然較大，若疫情反復但并未失控，三、四季度或將出現正增長，全年經濟負增長幾無懸念，2021年經濟增長或將由負轉正。

（作者單位：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外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