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5年舉行的第十屆拉特蘭會議上,羅馬天主教的領袖們認為,僧侶和任何神職人員都不應該從事外科手術。因此他們裁定“任何從事外科手術的牧師不得擔任教會的高級職位”。這個決定推翻了已經實行400年的敕令,該敕令由神圣羅馬皇帝查理曼大帝頒布執行,規定所有修道院和教堂的下設醫療機構只能聘用牧師。這400年以來,僧侶們從事著放血、放膿、灌腸、拔牙以及用水蛭治病等醫療工作,還要替人修剪須發。現在,僧侶們將這些外科手術和修剪須發等服務都轉移給地方上那些理發師。
在現代人眼里,修剪毛發和治病是兩種不同的工作;但在古代人眼里,兩者的意義是一樣的。
在拉特蘭會議作出裁決后,形成了一個新的職業——理發師兼外科醫生,并且風靡中世紀的歐洲。為了表彰理發師兼外科醫生對社會的重要貢獻,英國國王愛德華四世在1462年成立了第一個理發師公會,并將其作為其他行業的典范,授予公會成員在倫敦擁有理發和外科手術的壟斷權。然而,在國王認可的公會之外還有一群外科醫生,他們無視所謂的壟斷權,憑借其解剖學知識實施更激進的手術。雖然這個組織規模很小,在1514年的倫敦僅有11名從業者,卻給自己起了個很夸張的名字:外科醫生聯合會。當這個聯合會的一位成員——托馬斯·維卡里,一位訓練有素的外科醫生兼人體解剖學書籍的作者——治愈了國王亨利八世的“腿
疼病”后,國王在1540年把外科醫生聯合會與理發師公會合并到一起。這一欠考慮的合并雖然規定理發師與外科醫生應各司其職,但在實際操作中雙方常常無視這一規定。
盡管兩者因為爭奪生意糾紛不斷,但理發師和外科醫生的聯合會依然存在了200年。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個利益群體的矛盾終于達到無法調和的程度,分裂在所難免。這種分裂是基于越來越多人認識到,頭發和身體是可以分離的,并且應該區別對待;就如同接受學校教育和從事實際工作需要各自的規范一樣。理發師兼外科醫生的培訓主要從擔任學徒做起,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刮胡子、理發和實施小手術,如放血和放膿。學徒們在進行手術訓練時對其開刀的身體認識得不那么精細。相比之下,專門的外科醫生培訓則包括進入大學學習和深入研究人體解剖學等,他們處理的外科手術(如槍傷、撕裂傷、潰瘍、腫瘤、軀干或顱骨骨折以及燒傷)也復雜得多。此外,由于他們的背景、知識和豐富技能,外科醫生漸漸贏得了理發師所沒有的尊敬。不僅身患重病的普通人需要他們的幫助,就連英國皇家海軍也在船上配備訓練有素的外科醫生。
這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導致了理發師兼外科醫生與純粹的外科醫生在1745年分道揚鑣:外科醫生創辦了外科聯合會(1800年更名為“皇家外科醫學院”),而理發師則成立了理發師聯合會。這
兩個組織至今仍然很活躍。如今,理發師兼外科醫生唯一殘留的痕跡可能就是理發店外的旋轉柱了,它代表著曾經很常見的放血術。為了排出那些被認為是“有害的血液”,理發師兼外科醫生會切開病人手臂上的血管,把血液收集到盆子里,然后用白色繃帶包扎病人的手臂。在這個過程中,病人咬緊牙關,手里緊抓著一根桿子。在平時,理發師兼外科醫生會把干凈的白色繃帶纏在桿子上,然后把桿子放在店前作為提供服務的標志。后來,他們不再擺放真的桿子和繃帶,而是用仿照實物造型噴上油漆的柱子來代替:柱子有時會涂成紅色和白色(代表動脈和繃帶),有時會涂成紅色、白色和藍色(象征靜脈)。在最初,門口擺放這種柱子代表這家店得到了政府的認證。直到今天,旋轉柱在世界各地都被當作理發店的象征,甚至還出現在某些地方的法律文件中。例如,2011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理發師執照法就要求“每個理發店應提供……一根旋轉柱,或一個表明能提供理發服務的標志”。
(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頭發:一部趣味人類史》 ? 作者:[美]庫爾特·斯坦恩 ? 譯者: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