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熱生于一九九七年,恰逢得到《青年文學》要刊發他的《死者》的消息時,《青年作家》第七期也要刊發他的另兩篇小說《至死沖撞》《白鳥》。作為文學老師,學生的作品被重要期刊采用,比自己取得某些成就更為高興。蘇熱相比他的師妹、一開始寫作就找到了自己的寫作版圖的渡瀾,他對自己的寫作定位則經歷了一些曲折。但最終他也找到了獨屬于自己的寫作王國,這就是他的黃鎮。
黃鎮其實是蘇熱的故鄉巴彥淖爾的變形。在之前刊發在《草原》二〇一九年第四期的短篇小說《黃風里的錯誤》中,蘇熱就已經開始嘗試將故事放置在這一版圖中。這是一個臨近沙漠、常年被沙塵暴侵襲的北疆小鎮,蘇熱將沙塵暴來襲時的空氣色澤,形容為“陰黃”。他曾向我描述:“我老家塵霾特大的時候,風力又小,空氣中的黃色塵土移動較慢,能見度特別低,可能也就二三十米,這時候,如果人晃動赤膊,會發現晃動過的地方,出現一點清亮,像水一樣。”我在內蒙古定居十年,也見識過沙塵暴襲來時,整個城市瞬間陷入昏黃陰暗的可怕場景。蘇熱說,他在寫作一個小說系列,故事都發生在黃鎮。
蘇熱是蒙古族人,他的創作沒有過于強調蒙古族這個身份,他的視野要比自身的族別、身處的地域更為廣闊。或許,恰恰是這樣全面的打開,讓蘇熱能夠站在這片除了草原,還有平原、沙漠和戈壁的大地上,重新審視人的生死存亡的價值和意義,審視偶然與必然的關系,審視哲學對于人類的意義。以至于他在《死者》中,因為這樣的審視和無解的答案,而借助主人公李文君失聲痛哭。我看好蘇熱給自己的小說設置的難度或者說障礙,文學創作需要這樣的迎難而上才能顯示出勃勃生機。我發現蘇熱探索的力量源泉,來自他的哲學功底、對學術研究的熱愛,以及過度敏感與神經質的文學氣質。它們匯聚在一起,形成蘇熱小說中初具模型的、獨屬于他的氣息:神秘的,緊張的,哲學的,宿命的。
相比蘇熱之前的作品,在《死者》中他開始注重敘事的節奏感。他用一宗命案揪扯出了科學家張天良找到完美生物的野心。隨著警察李文君對張天良死因的調查深入,有關因與果認識的束縛,籠罩在了每個智慧生物的心頭,明天、意義或是上帝,我們該何去何從?懸疑加科幻,讓這部作品有著很不錯的張弛有度的節奏,這種節奏可以讓讀者產生閱讀的快感。不過,蘇熱的小說,有可能不像他的師妹渡瀾那樣一出手就讓人驚艷。相比渡瀾的汪洋大海般的恣意才情,在小說里自由地穿行于宛如史前時代神秘荒蠻的內蒙古遼闊大地,蘇熱比較節制。我想,已開始劃定寫作版圖的蘇熱,他有能力把控自己寫作的道路,并且會越走越遠,只要他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