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英
在謀道古鎮(zhèn),與擁堵的杉王路和蘇馬蕩大道相比,老街就顯得清靜多了。從西南頭往東北頭走不多遠,就能聽到叮叮咚咚的打鐵聲,循聲望去,一間與整潔的老街很不協(xié)調的鋪面進入眼簾。所有器械、物件,甚至在里面做工的師傅都是黑黢黢的,唯有那熊熊的爐火發(fā)出刺眼的紅光。
這就是鄂渝邊方圓幾百里內唯一的傳統(tǒng)工藝的鐵匠鋪了。師傅名叫魏大平,51 歲,祖孫三代以打鐵為生,主要是加工犁、耙、鋤、刀斧之類的生產生活用具。因他手藝好,為人忠厚,誠信經營,生意一直紅紅火火。此時,魏師傅正獨自鍛打一把鋤頭。
在我的記憶中,魏師傅一直是夫妻倆聯(lián)手工作,魏師傅一手握鉗子一手揮小錘,他妻子掄大錘,兩個人打鐵,那“叮叮咚咚”的聲音清脆而有節(jié)奏。鐵冷后,魏師傅轉身把鐵放入爐中,妻子趕緊跑到風箱前拉動風箱的活塞。于是,風箱里便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響。打鐵聲、風箱聲與夫妻倆的交談聲,組合成一支完美的交響曲,非常動聽。
“魏師傅,怎么是你一個人在打呢?你老婆呢?”
“她帶外孫去了。”
現在這鐵匠鋪有一些小的改變,屋子正中那大火爐沒變,旁邊的大風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鼓風機,鼓風機開關一摁,爐膛內火苗直躥。沒了打大錘的,取而代之的是機器錘。
“魏師傅,拍幾張照片可以嗎?”
“你看,我這身衣服,黑不溜秋的。”
“這樣最好,我怕以后再也拍不到這樣的照片了。”
因為我們是熟人,他知道我課外喜歡拍照、寫點小文章,雖然有點難為情,但也沒怎么拒絕。
“你打鐵有多少年了?”
“15 歲就沒讀書了,就跟父親學打鐵,到現在是36 年了。”
“哪個時期生意最好?”
“1991 到1992 年的時候,南坪的、謀道的、恒合的很多人都相信我打的東西,忙都忙不過來。”
“你有幾個兒女?都成家了吧?”
“兩個女兒,都成家了。靠打鐵供兩個女兒讀書、置辦嫁妝。大女兒上海交大畢業(yè),在上海找了工作,女婿是成都的,也在上海工作。他們都勸我休息,不再打鐵了。小女兒、女婿在利川做生意。我老婆給她帶小孩去了。”
我倆一邊拉家常,一邊忙著手中的活計,他打鐵,我拍照。
“魏師傅,我們的菜刀打好沒有?”七八個外地來避暑的大叔大媽一邊問,一邊走了進來。
“還沒呢。今天在給武漢的那幾個老哥打小鋤頭,他們馬上要帶孫子回去上學。”
那幾個避暑大媽看到我在拍照都圍了過來。聽口音是重慶人,一個大媽說:“你好好宣傳一下,我們伙伴在魏師傅這里買的菜刀,鋒利、輕巧,非常好用,所以我們都來了。”
“魏師傅,還給我打兩把菜刀。”
“我們一共是12 把菜刀,6 把小鋤頭。”
魏師傅:“嗯!我記在本子上的,有個成都老頭加工了砍刀、菜刀和小鋤頭。他回去時,我沒忙過來,沒打好。他把錢付給我,要我發(fā)快遞發(fā)到成都去,給他的打好了就打你們的。”
在與魏師傅交談中得知,他曾經教了4 個徒弟,但都不干這行了,嫌這活兒又臟又累,灰塵重。
“那你怎么不改行搞點別的呢?”
“搞這行三十多年了,信任我的人很多,他們有需要,我不忍心讓信任我的人失望。”
“你打算還干多久?”
“我想一直干到我干不動了才停。唉——我不開鐵匠鋪了,恐怕這附近就再也沒人開鐵匠鋪了,多好的生意啊!可年輕人就是吃不了這個苦。”
魏師傅臉上掛滿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