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 白

王 卿

習慣

山谷裝滿花香，靜待歸鳥

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地方，等風

——那個征戰四方的將士正在歸來

腰間的空酒壺系滿了大風

十年前，所有的追風少年中

跑得最快的那一個，十年后

仍追不上風

我不是那個少年，我更習慣等待風

在屋頂、山崗……

它將我一步步引往高處

托起又放下

陰影

聚光燈暗下來，我才走過去

面向臺下的虛無

鞠躬、不發一言

黑暗中，人們交換了故事

重合的部分，讓人們流著同樣的眼淚

伸出雙手，彼此慰籍

影子貼著影子，是一對孿生兄弟

影子疊著影子，是一個人

人們窮盡一生，期待的也不過是

在黑暗中能看到彼此，哪怕只一眼

你選擇的愛人

就是你的陰影部分。你把影子

安放到他身上，他也一樣回敬你

那才完整

游戲高手

愛我的人，給我一把刀

恨我的，也給我一把

我曾以此為恥，現在以此為榮

愛我的人，遞來一張紙

恨我的，也遞來一張

我曾以此為憂，現在以此為樂

案板上的光陰、紙上的日月

又悄悄送走一個人。鳥雀散盡了

雪地里一片寂靜

有人藏好刀和筆、拿起掃把，走進

蒼茫的人世，有人已來不及

撥開霧靄。我曾為此心傷

現在不了

這一生，我給自己擺了無數個籠子

一生都在找那個藏鑰匙的人

風吹過蘋果樹

風居住的街道

行人已經離去

落葉翻滾。再聽不到

鞋子踩出的沙沙聲

屏住呼吸，琴聲

從半開的窗戶隱約傳來

二胡的加入，并沒有

勾起過多的悲傷

風居住的街道，更像

落完葉子和果子的蘋果樹

剩下的只是一種情緒

一種秋天的氣息

獨白

看上去，它們有著一樣的棱角

會發光、很輕盈……就像笑起來

神情極為相似的兩個人

然而，白只是一種表象。真正想

表達的東西早已飄散在風中

雪，在撲向大地之后，就完成了它自己

像把一枚枚釘子楔進墻里，掛滿了

腳印

白紗里裹著的春天

搬運露水的人，搬來了雪花

他一失神，造成了眾人的驚喜

宏大的敘事善用大面積的白鋪陳

更多的可能，從這里開始

云在樹梢游走，冰在窗欞滑行

雪水載著冬天，緩緩撤退

好的結尾和開始

都是自然啊

別急著叫出我的名字

也別催我盡快掏出顏料灌

骨節生長發出的聲音和

踩在雪地里的腳步聲一樣樣的

親愛的！陽光親吻了我

我正忙著把這個吻傳給萬物

說好要送你的春華秋實

都在這層素紗里裹著呢

沙灘面向大海

月光下，大海用浪花表白

成堆的泡沫席卷著沙灘

邊界一再被撩撥

沉默、后退、再沉默、再后退

天亮后，沙灘獻出光潔的額頭

祭奠昨晚犧牲的兵卒

有人在她的皮膚上寫寫畫畫

在潮起潮落之間，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