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欣
(魯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山東煙臺 264000)
16 世紀時,德國宗教改革領導人馬丁·路德提出《九十五條論綱》,主張“因信稱義”。并且發起宗教改革,打破了天主教對人的精神束縛。這是一場新興資產階級反對封建主義的思想解放運動和政治運動。宗教改革首先在德國展開,之后迅速傳播到了整個歐洲大陸,英國宗教改革與同時期的德國宗教改革和瑞士宗教改革相比,展現出其獨樹一幟的風采。英國宗教改革給英國歷史發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同時也展現出以下三個基本特征:王權成為宗教改革的領導者、政教合一追求共同利益以及英國的宗教改革是一場漸進性的改革。
英國史學家波拉德(A.F.Pollard,1869—1948)曾指出,15 世紀后期英國出現了一種不同于古代君主制的新型君主制形式,這種新君主形式是封建君主專制向現代君主制度過渡的一個階段。波拉德認為16 世紀的政府是一個“絕對政府”。波拉德尤為關注新君主作為整個國家的象征這一特點。他認為,人民有著相同的民族國家觀念是國家利益被擺到至高無上地位的重要原因。在他看來,與國家利益相比,個人生活、自由和利益都是不值一提的,這才是真正的都鐸暴政。亨利七世一邊支持海外貿易增加財政收入,一邊團結刑事法庭和樞密院提高自身威信,重視人才選拔,從新貴族和新興市民資產階級中培育支持自己的力量,授予他們官職以加強王權統治。國民認可這樣一位睿智、具有決策能力并且可以帶領人民創造更美好生活的國王。
與黑暗腐敗天主教會教皇教士相比,國民更愿意擁護一位真真正正為國家著想的睿智英國國王。同時16 世紀的英國資產階級力量還不夠強大,王權也有意與資產階級和新貴族合作,“封建主義表層下面形成的一切革命因素都傾向于王權,王權是進步因素,是人格化的國家。因此這個時期民族主義是與忠君觀念聯系在一起的。英國的民族感情圍繞都鐸家族而得到鞏固,王權與民族國家的這種關系使王權成為英國民族國家的象征”,也為自上而下順利地進行宗教改革提供了便利。此時的英國既有同天主教會深刻的矛盾沖突,又具有十分強大的專制力量的國王,一場由國王領導和規范的宗教改革勢在必行。
亨利八世離婚案一直被稱作英國宗教改革的導火索,亨利八世決意與西班牙公主凱瑟琳離婚,然而離婚訴訟案的失敗使亨利八世對羅馬教皇徹底失望,當英國與西班牙、法國對抗的時候,與羅馬教會相隔一海的英國毫無優勢。羅馬教皇始終站在法國和西班牙的利益這邊。看清這一點,這位曾經被授予“天主教衛士”稱號的國王毅然地發動宗教改革。
亨利八世于1529 年11 月,召開了宗教改革的第一次議會會議,會議制定了三項法令。以立法形式限制教士和教會的權力,借此向羅馬教會施壓,希望教皇可以改變,但毫無用處。1531 年1 月,亨利八世試圖逼迫英國教會和教士承認他是英國教會的保護人和最高領導人,但遭到了英國天主教會的抵制,承認國王是最高領導人就是背叛羅馬教會,但是迫于嚴峻的局勢,教士們被迫承認國王是他們的“單獨的保護者和唯一的最高的君主,甚至在不違反基督教宗教法的情況下,奉他為最高的宗教首腦”。[1]之后的幾次會議,議會又通過了大量的法案,基本都是關于限制教士權力的。亨利八世通過這系列的禁止文件逐漸使英國教會處于王權的限制之下了。如亨利自己所說:“國王和君主,除了上帝之外,不承認任何權威。”教權在與王權的斗爭中落敗。
宗教改革之前,教權和王權分管兩個世界,在各自的領域發揮作用,國王管理世俗民眾的物質生活,以其專制力量保證國家臣民的安全和公平;教權則主導基督信徒的精神和宗教生活。當然,二者雖然管轄兩個世界,但在現實生活中,二者相互交纏,相互滲透,二者在很大程度上有著密切的關系,但同時也伴隨著尖銳的矛盾。宗教改革之后,新教建立,新教成為君主加強專制統治的工具,一方面君主通過政治力量促進新教的建立與傳播,另一方面,新教成為國王追求政治利益的載體。
新興的城市市民階層以及新貴族要求擺脫教會繁苛的盤剝和統治,建立屬于英國國家自己的民族教會的時候,亨利八世主動發起宗教改革,充分發揮了國家的政治力量,建立新教,并促進新教的傳播和發展。新教在本質上是為了反抗中世紀天主教的黑暗與腐敗,而從天主教演變出來的一種“廉價”宗教,符合時代發展潮流和英國民眾的意愿。
政治力量通過建立新教拔除原羅馬教會在英國的勢力。宗教改革之前,亨利八世與擁護王權的新興市民資產階級就覬覦教會豐厚的財富以及土地資產。新教建立之后,亨利八世立即開始回收天主教的土地和財產。“亨利八世以修道院晚期修士生活腐化、買賣圣職、濫施刑律、宗教道德淪喪等罪名,要求解散英國修道院、沒收修道院的全部財產以及土地。”[2]
新教的確立使羅馬天主教會的勢力在英國受到巨大打擊,信徒的減少以及教產的沒收都使天主教會很難再東山再起。并且沒收教產的活動中,市民階層是除王室外,剝奪教會財產的主要受益者。亨利為了進一步贏得市民階級和新貴族的支持和擁護,將市民資產階級凱覷已久的教會財產進行大規模拍賣,贈送和賞賜。而在這場土地交易中既滿足了國王對金錢的需求,又使新貴族和資產階級獲取更多的土地進行商業活動,這使雙方的聯合更加緊密。并且將土地拍賣、賞賜給新貴族之后,新貴族就因和王權建立了更加牢固的關系轉而更加支持王權至上。亨利八世憑借與新貴族和新興市民資產階級組成的議會的支持,大大地加強了自己的統治地位,獲得了更多的治理權力。
英國的宗教改革是近代歐洲宗教改革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對英國本身甚至西歐社會都造成了巨大的影響,甚至改變了西歐歷史發展進程。與德國馬丁·路德改革以及瑞士加爾文的宗教改革相比,英國的宗教改革歷時時間長,改革過程中歷經幾位國王,改革之路一波三折。并且英國改革后所建立的國教在新舊教的關系上具有明顯的中庸主義色彩,英國國教既傾向于新教,卻又保留了大量天主教色彩,相比于德國的馬丁·路德改革與瑞士的加爾文改革,英國宗教改革是一次不徹底的改革。
英國宗教改革可以說從亨利八世起就是走的中庸路線,沒有對天主教進行徹底的清掃,這也影響了后期的英國國教。從亨利八世頒布的各種法令來看,也主要是為了限制和取消教皇在英國的特權地位,加強和保證王權在英國的獨尊地位。并不是亨利對天主教教義有什么不滿。1539 年,亨利八世頒布了被稱為“帶六根刺的血腥鞭子”的《取締分歧意見六條教法案》,其中除了仍然否定羅馬教皇有權赦罪外,其教義均與舊教無異。由此可以看出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希望的僅僅是建立一個“沒有教皇的天主教”。[3]而不是像德國、瑞士宗教改革那般徹底推翻天主教。
之后和亨利八世同樣面對巨大改革壓力的伊麗莎白同樣也走的是中庸之道。在她即位之前,她就幾次改變宗教信仰。可以說確實“她本人從來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究竟是信仰宗教教義還是嚴于律己、提高思想道德去拯救靈魂,對伊麗莎白而言都沒有關系”。正是這種寬松的宗教政策緩和了當時兩教的矛盾,為伊麗莎白鞏固留出了時間。
英國宗教改革自亨利八世改革之初,就對天主教會的教俗教義進行了大量保留,伊麗莎白更是為了鞏固國內的統治穩定,對宗教改革采取了溫和的執行措施,可以說二者僅僅是為了拔出教皇的特權地位,而對民眾的宗教信仰采取溫和的中庸政策。
英國的宗教改革由于英國特殊的社會背景,使得英國宗教改革具有了不同于德國和瑞士改革的顯著特色。英國宗教改革雖然相比于其他兩國國家改革不夠徹底,但不能將改革不徹底作為缺點來看待,改革不徹底的原因不僅僅是國王個人原因,同時與英國當時的社會背景、階級力量、人民訴求都有關系。而且英國在宗教改革之后率先邁入了資本主義時代,這相對于徹底改革的德國和瑞士無疑是進步的。英國宗教改革中展現的民族性格以及問題處理方式也對后世產生了重要影響,為英國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基礎。所以面對歷史問題,我們應將其放到其所在的時空中去分析、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