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中鵬
菅義偉長期從事內閣“大管家”工作,在外交領域基本上屬于“素人”,在國際社會的存在感也很弱。盡管菅內閣只是一個執政時間有限的過渡,但畢竟無法回避眾多的外交難題,國際社會對他在外交上的一言一行也都會予以密切關注。
菅內閣面臨多少外交難題
安倍晉三是帶著不少外交遺憾離開首相職位的,盡管他可謂“忠實”地踐行了他本人提出的“俯瞰地球儀外交”,但仍有“無力回天”的未竟之業?,F在輪到新首相菅義偉了:擺在他面前的外交難題不可謂不多。
在美日同盟體系下,對美外交始終是日本外交的首要課題。安倍曾以極大的隱忍態度主動迎合特朗普,以換取日美同盟關系的穩定。今年11月美國大選后,如果特朗普連任,菅內閣就不得不面對駐日美軍駐留經費談判問題。應對特朗普在駐日美軍經費問題上的施壓將是觀察“菅氏外交”手腕的一個窗口。如果拜登當選,雖然他奉行重視同盟的多邊主義外交,客觀上有利于菅內閣對美外交的開展,但菅義偉能否再現安倍與特朗普“私交甚篤”那樣的狀態,目前還難下定論。
安倍執政期間,日韓關系降到了自1965年邦交正?;詠淼淖畹忘c。菅內閣能否以安倍內閣下臺為契機,突破日韓外交僵局?何況美國也不愿意看到日韓關系繼續冷淡下去。
就在當選首相之前舉行的記者會上,菅義偉就日朝關系表示,想要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不設條件地會面并開辟出路”,強調了解決“朝鮮綁架日本人質”問題的決心。但菅內閣是否有機會和能力解開日朝關系死結,打開對朝外交大門,殊難預料。長期以來,有關“綁架”這一懸案迷霧重重,日朝各執一詞,成為兩國實現關系正?;淖璧K之一,也是安倍在外交方面留下的遺憾之一。
在島嶼之爭依舊無解的前提下提升日俄關系的檔次與水平,也容不得菅內閣回避或繞行。安倍在任期間與普京構建了良好的私人關系,但私交歸私交,島嶼糾紛依舊是橫亙在兩國關系中的一根“深刺”,拔不掉又吐不出。如何使踟躕不前的日俄關系提檔升級,在一手推進島嶼糾紛有所突破的同時,另一手著手與俄羅斯締結和平條約,也將是菅義偉面臨的重大外交考試。
對華關系怎樣發展
對華關系無疑是菅內閣無法回避的重大外交課題。安倍近八年任期內,盡管雙方仍有分歧,但中日關系基本上保持了友好合作發展勢頭。
安倍第二次內閣近八年時間的對華關系,前半段基本于僵持狀態,原因之一是安倍在2013年12月悍然參拜了靖國神社。后半段安倍主動推行對華合作路線,并于2018年10月對中國進行了正式訪問。菅義偉作為安倍內閣的“大管家”,不會不知道安倍在對華關系上所走過的曲折道路,不會不清楚歷史問題和靖國神社問題的敏感性及其在日中關系中的位置。鑒于安倍在對華關系上的前車之鑒,菅義偉應當明白,只能繼續安倍第二次執政后半期的對華合作政策,不能再出現后退與搖擺,特別是不能再出現受右翼勢力裹挾而去參拜靖國神社這樣惡化與毒化中日關系的極端事件。
在新冠疫情席卷全球的形勢下,作為同處亞洲、在世界上都有重要影響力的中日兩國,理應走合作共存、共同應對包括重大疾疫在內的全球性問題之路。而且,在新冠疫情面前,中日兩國已經有了很好的合作經歷。菅內閣上臺后的首要任務就是發揮好日本的科技醫療優勢,盡快控制住目前日本仍在增長的新冠病情。在遏制新冠疫情方面,菅內閣需要走對華融合路線,因為,戰勝疾疫,對中日兩國有利,對世界有利。
2020年是中美關系非常特殊的一年。日本作為美國的盟友,在中日美三邊大博弈的復雜形勢下,是將日美關系置于日中關系之上,還是周旋在中美之間而乘隙開展對華外交,更或是置中美矛盾于不顧而繼續深化對華合作?是緊跟美國指揮棒,也鼓動日資企業大幅撤離中國市場,還是不顧美國“選邊站隊”的壓力,繼續重視中國大市場對日本經濟復蘇的拉動作用,繼續加大與中國合作的力度與廣度?這些都是菅內閣將面臨的艱難抉擇。
如果菅內閣屈服美國“選邊站隊”的壓力,慫恿日資企業撤出中國或者減少對中國市場的投資力度,甚至追隨美國孤立中國,日本本來就由于新冠疫情影響而下滑的經濟形勢會雪上加霜,菅內閣要使日本經濟得到復蘇的努力也將會成為南柯一夢。如果菅內閣繼續安倍執政期間奉行的對華合作融合路線,高度重視中國市場對日本經濟復蘇所起的重要作用,繼續增加對華投資力度,進而在醫療與科技領域創造合作機遇,則無疑將會對日本經濟走出疫情泥淖起到有效的提振作用。
菅氏外交的有利不利因素
“菅內閣航船”已經解纜啟航,“菅氏外交”將駛向何方? 筆者歸納的有利、不利因素有以下幾點:
菅義偉本人是一位從基層(且沒有任何家世背景)一步步艱苦奮斗上來的平民首相,又長期在安倍內閣打理內政事務,他應該能夠深刻體會到底層民眾生活的喜怒哀樂,深知提振與發展經濟對鞏固首相執政根基的好處。故此,菅義偉執政后必然會高度重視日本經濟復蘇的重要性,要重振日本經濟,就必然要與各國合作,特別是與近鄰各國合作。重視外交在日本外向型經濟貿易中的重要地位,是菅氏外交的不二選擇。
在菅義偉擔任總裁的自民黨領導層內和執政的菅內閣內,都有安倍執政時期的一些“老臣”繼續留任,比如自民黨干事長二階俊博,此人屬于日本政壇的“知華派”,主張對華合作政策。菅義偉之所以能夠成功上位,二階俊博的扶位上馬之功不可或缺。為此,菅氏對華外交,可能會在二階的協調下,不太會偏離合作大方向、不太會越規逾矩。
不過,菅義偉長期涉足內政,對外交領域鮮有觸及,故而其外交事務將不得不倚重于外交顧問團隊,甚至不排除繼續向卸任的安倍晉三問政咨詢的可能性。而且,菅內閣畢竟只是一個過渡,還受到執政時間有限的掣肘,能夠發揮的機會也不會很多。
既然是外交“門外漢”,難免會盲打誤撞。對于這些外交挑戰,菅義偉如何排兵布陣、如何落棋布子,將考驗菅義偉的真正政治能力與水平。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