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將問鼎越共新一屆領導核心

潘金娥

隨著將于2021年初舉行的越共十三大的臨近，越南高層政治版圖正在發生令人關注的變化。2020年初以來，包括河內市委書記和市長、胡志明市原市委書記和領導班子等不少高層領導紛紛落馬，這顯示出越南權力和派系斗爭正在趨于白熱化。8月以來，前總理阮晉勇之子阮清誼因其擔任書記的堅江省的某地塊出讓存在問題被要求做出公開檢討，同時該省一批官員下馬，透露出南方派系進一步被打擊的苗頭。與此同時，中部和其他省也有不少干部被處分。

在2016年1月舉行的越共十二大上，阮富仲成功連任越共中央總書記，得益于提早修改了《黨內選舉規則》。新的選舉規則要求下一任政治局委員必須得到本屆政治局提名，否則即使得到其他代表團提名也必須“請辭”。這一程序的啟動，使得可能競爭總書記職務的原政府總理阮晉勇被迫退出。而已經超齡的阮富仲通過啟動新規則中的 “特殊情況”條款得以獲得連任。越共十二大后，阮富仲制定了一系列干部培養和選拔制度，同時以整頓黨風和反腐敗為抓手，提前布局越共十三大人事安排。

制定和規范化后備干部遴選制度

自2018年5月十二屆七中全會以來，越共中央就開始著手布局越共十三大的干部人事安排。該次會議通過了《關于加強建設德才兼備的各級干部隊伍、尤其是戰略級干部隊伍的決議》，明確了選拔戰略級干部的標準，共包括四類干部：（1）黨政領導干部，包括黨中央和國家機關領導人、各部委和省市的主要領導干部;（2）軍隊和公安系統的高級指揮官;（3）科技干部和專家;（4）國有企業管理人員等。根據規劃，將有600人被納入戰略級干部行列。關于年齡結構，該決議規定：45歲以下占15%以上，50～60歲占65～70%，60歲以上占5～10%。決議還強調，女性干部、少數民族干部要有一定的比例，尤其強調要培養40歲以下的副部級干部。

對這些干部的培養力度也在加強。2019年8月和12月，越共組織了兩屆為期兩個半月的十三屆戰略級干部培訓班，學員分別為95人和86人，他們都已被列入越共十三屆中央委員規劃名單，主要包括中央各部委、各省（直轄市）的負責人和書記等。培訓課程涵蓋六大主題：黨的思想和理論基礎、經濟、社會文化、黨建和政治、國防安全和外交、領導和管理能力。根據以往慣例，每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由180名中央委員、20名候補委員構成。顯然，兩屆培訓班的學員共181名，加上第十二屆中央政治局委員16人中將有部分繼續留任，十三屆中央委員會成員基本涵蓋其中。

制定領導干部崗位標準和考核體系

2017年8月，越共中央頒布第89號和90號規定，分別規定了中央和國家機關主要領導、地方各級領導的崗位具體標準和考核標準。2020年1月2日，越共中央頒布“關于中央執行委員會、政治局和書記處管理的干部崗位標準和考核指標體系”第214號中央規定，進一步明確了中管干部的一般標準和每一個領導崗位的標準，即包括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的一般崗位標準，以及從黨的總書記、書記處常務書記、中央檢查委員會主任和副主任、國家主席和副主席、國會主席和副主席、政府總理和副總理、祖國陣線中央主席和副主席，以及各部委的部長和副部長，各省、直轄市的書記和副書記，人民委員會主席和副主席，議會主席和副主席等所有領導崗位的具體標準。目前共有中管干部大約2000人。中管干部的一般崗位標準包括五條：

在政治思想上，絕對忠誠于黨、國家、民族和人民的利益，堅持馬克思列寧主義和胡志明思想，堅持民族獨立和社會主義目標以及黨的革新路線等。

在品德和生活作風方面，作為道德榜樣，勤儉廉政、至公無私，沒有權力野心，在各方面都成為典范和團結的核心。

在文化程度方面，具有大學及以上學歷，政治理論水平為本科或高級水平，具有國家管理崗位高級專員資格或同等文憑，具備與崗位相符的外語和計算機技能。

在能力和聲望方面，具備革新思維和戰略眼光、科學工作方法，富有創造力、敢想敢做、有擔當，在政治系統中發揮凝聚力和核心作用，得到干部、黨員和人民群眾的高度信任。

在健康、年齡和履歷方面，身體健康，能勝任工作，確保參選和當選的年齡符合黨的規定，有在直接下級單位擔任過主要領導職務的工作經歷。

第214號規定還分別列出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的崗位標準。其中，中央委員的崗位標準在中管干部的一般標準基礎上增加了一些規定，而政治局委員的標準則在中央委員標準基礎上進一步提高。例如，政治局委員和書記處書記還要達到以下標準：在政治本領、道德品質、智慧和戰斗意志、領導管理能力、組織紀律方面能夠真正發揮黨中央的模范帶頭作用，不受外部力量和利益集團所干涉和左右;對國家、地區和世界局勢深入廣泛了解，政治敏銳，對經濟工作敏感，對社會情況熟悉;在路線和發展政策制定方面具有高度的責任意識，能夠提出實踐中的問題，為黨中央、政治局和書記處的決策做出貢獻;擔任中央委員一個完整任期以上;曾經擔任省部級首長并且考核達良好以上;來自軍隊的政治局委員和書記處書記，必須主持過軍區工作。

第214號規定還詳細列出了中管干部的考核標準，要求所有崗位候選人的考核成績必須達到良好以上。

明確規定地方各級領導干部的年齡

越共中央政治局2019年5月30日頒布的第35-CT/TW指示，對2020～2025年省級、縣級、武裝力量和國有企業等各級黨委委員、人民委員會委員和人民議會議員等崗位候選人的年齡做出了明確規定。其中，對于首次當選省級黨委委員者：男性1965年9月后出生，女性1970年9月后出生;再次當選者：男性為1963年3月后出生，女性為1968年3月后出生。對于2021～2026年任期的人民委員會和人民議會領導的候選人：男性為1963年9月后出生，女性為1968年9月后出生。中央委員候選人的年齡，則由政治局研究后提交中央執行委員會決定。縣級黨委委員，年齡比省級放寬三歲。對于武裝力量干部：黨委成員的年齡按《越南人民軍軍官法》和《越南人民公安軍官法》相關規定執行;參加地方黨委者應當遵守政治局關于各級黨委委員年齡的一般規定，連任者距離退休年齡必須超過半個任期（即至少30個月）。國有企業董事長兼任黨委書記者，距離退休年齡一年以上。

由于首次進入2021～2026年中管干部者將從上述地方各級干部中選拔，由此可知，首次當選中央委員者的最大年齡必須在1965年3月后出生，即55歲以下;再次當選者必須在1963年9月后出生，即57歲以下。由此可見，越共中央領導選拔年齡遵循了所謂“七上八下”（年滿58歲即不能當選）的規則。

以反腐敗為抓手調整權力格局

十二大以來，越共不斷深化對貪污腐敗、跑官要官等弊端的打擊和懲治力度，出臺了一系列反腐制度和規則，包括修訂《反腐敗法》，把一批高官拉下馬，有些人還被判刑關進監獄。除了前文所提到的幾位重要官員被處分以外，2018年初，原政治局委員、胡志明市市委書記丁羅升被判入獄30年，一批利益集團逐漸被清洗出政壇。據統計，至2019年底，共有90多名中管干部被處分，其中包括兩名政治局委員、19名中央委員或原中央委員、22名軍隊和公安系統的將級軍（警）官，還有數百名各省（市）委書記、副書記，中央各部委黨組書記、副書記、委員，國有經濟集團的黨委書記、副書記和董事長等。

“四駕馬車”浮出水面

在層層布局和嚴格制定規則后，越共十三屆高層的人事情況已經較為清晰。

根據第214號規定，黨的總書記的崗位標準是：除了滿足中央政治局委員的一般條件外，還需具備以下條件：在中央政治局、全黨和全國人民心目中享有崇高威望;作為中心，團結、凝聚整個政治系統和全黨、全國人民的綜合力量并發揮時代力量，勝利完成建設祖國和保衛祖國、實現“民富、國強、民主、公平、文明”兩項戰略目標任務;是全黨道德和智慧的典范。同時，總書記必須具備高級政治理論水平，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國防、安全、外交、黨建和國家管理方面具有全面、廣泛而高深的知識，具有敏銳的思想和政治本領，具備研究問題、發現問題、提出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在事關黨、國家和民族命運的復雜而困難的問題面前，能夠保持清醒和理智;有能力領導和主持中央委員會、政治局和書記處的工作，有能力領導戰略級干部隊伍建設、尤其是后備干部和重要崗位的領導干部。此外，必須擔任過省市級黨委書記或中央部委的部長，且考核達到良好以上;擔任政治局委員一個完整任期以上。特殊情況由中央委員會決定。

根據上述條件，越共下一任總書記只能從現有的第十二屆政治局委員中產生。在現任16名十二屆政治局委員中，只有總書記阮富仲和書記處常務書記陳國旺滿足其中一個條件，即“有能力領導和主持中央委員會、政治局和書記處的工作，有能力領導戰略級干部隊伍建設、尤其是后備干部和重要崗位的領導干部”。由于黨章明確規定了黨的總書記任期不能超過兩屆，而本次黨代會無修改黨章計劃，因此可以判斷阮富仲不能再連任總書記職務。而陳國旺作為書記處常務書記，已經實際領導了書記處的工作，并且過去兩年組織培訓了兩屆共四個班級的戰略級干部，對大約181名十三屆中央委員候選人進行了培訓，這是其他各位政治局委員所不具備的條件。雖然陳國旺已超過了65歲（1953年生）的年齡限制，但可以效仿阮富仲在十二大的做法，即通過啟動“特殊情況”條款當選。

另外，由于阮富仲繼續留任的呼聲很高，因此亦可能通過啟動“特殊情況”條款繼續保留國家主席職務。而年初從中央經濟部部長職務調任河內市委書記的王廷惠，則滿足了政府總理的各項崗位要求，因而是下一屆總理最合適的人選。現任國會常務委員會副主任張氏梅（女），則可能當選國會主席，以滿足中央權力核心的“四駕馬車”的人事中有一位少數民族或女性的慣例。除此之外，預計越共第十三屆政治局將繼續保留17～19人的規模，這符合越共權力結構相對分散的發展趨勢和南北中地區相對平衡的慣例。

盡管根據上述規則以及慣例得出此預判，但“四駕馬車”人選依然存在變數。 一旦阮富仲不再連任國家主席，則公安部長蘇林、外交部長范平明、中央組織部部長范明正等人都是這一職務可能的人選。距離2021年召開十三大還有四個月左右時間，各派力量目前還在進行最后的爭奪。因此，不到明年初大會召開之前的最后一次會議，最終結果都不是確定的。但從整體上看，經過越共十二大以來的調整，阮富仲已基本掌控了政局，南方派系力量被削弱。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大學博士生導師、中國社科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