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雅得協議》落實受阻，也門胡塞武裝得喘息

康雨莎

8月25日，也門“南方過渡委員會”（以下簡稱“過渡委”）發布聲明稱，將停止參與同也門政府為落實《利雅得協議》而進行的磋商。這使原本有望重回“胡塞武裝力量”和“反胡塞勢力”兩方對峙局面再起波瀾。9月2日，在雙方磋商暫停一周后，“過渡委”代表團同也門政府接觸，就重啟磋商機制、組建有治理能力的政府等多項事宜達成一致。雙方在會晤期間討論了加快實施“利雅得協議”機制所面臨的挑戰和障礙，同意撤出亞丁軍事力量并將其重新部署到對抗胡塞武裝的前線陣地，以加快恢復公共服務，應對經濟、軍事和安全挑戰。

“過渡委”按下磋商暫停鍵

2017年5月11日，“過渡委”宣告成立，現已成為也門南方分離主義勢力的主導。在也門碎裂化的局勢下，政府治理和整合能力的缺失導致南方分離主義各方勢力坐大;“過渡委”的政治經驗和政策選擇日漸成熟，也門南方分離主義運動采取的斗爭形式具有多樣性和靈活性。斗爭方式既有非法武裝，又有和平示威;既有同中央政府的對抗，也有對話合作;既有動員南方民眾參與，也有尋求國際社會的支持。

“過渡委”充分利用國內外環境，以和談為手段不斷實現其既定目標。成立初期，“過渡委”與沙特領導的阿拉伯聯軍、哈迪政府形成三方聯盟，穩定了南方地區，使其免受胡塞武裝南侵威脅，并獲得了壯大自身發展的機會。“過渡委”成立的綱領性文件“亞丁歷史宣言”明確表示，其最高目標是“徹底解放南方并建立主權獨立的聯邦國家”。“過渡委”同哈迪政府間難以調和的矛盾必然會逐步顯現。

在“過渡委”同也門政府軍聯手抵御胡塞武裝期間，雙方曾多次爆發沖突。2019年8月11日，“過渡委”武裝力量占領亞丁臨時總統府，三方聯盟正式破裂。同年11月5日，“過渡委”同哈迪政府簽署權力共享協議——《利雅得協議》，就組建新政府、整合武裝力量等問題達成一致。這一協議的簽訂意味著代表南方省份的力量與也門現政府在未來的政府權力重組格局中將平分秋色，對“過渡委”而言，這無疑離其所謀求的南方自治和獨立又近了一步。

但由于也門南、北方矛盾積壓已久，各政治力量部署牽涉部落、宗派等多方勢力，加之雙方在落實《利雅得協議》過程中缺乏互信，協議條款遲遲未能落實。2020年4月27日，“過渡委”借疫情之機宣布南部七省實行“自治”，再次與政府軍爆發沖突。7月29日，在沙特的斡旋下，“過渡委”宣布放棄自治，并接受沙特提出的一項加快落實《利雅得協議》新機制：規定雙方繼續執行停火協議并在30天內組建一個包含南方過渡委員會力量的新政府。“過渡委”再次借談判將“政治權力共享”的書面承諾變為了現實。

“過渡委”宣布停止同哈迪政府的磋商，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原因：政府軍在阿比揚省的軍事行動不斷升級，且未履行停火承諾。自今年6月22日宣布停火以來，政府軍已發起350余次違反停火協議的軍事行動，造成南方武裝力量近75人死傷。政府軍不斷向南集結包括基地組織、伊斯蘭國成員在內的軍事力量。政府未能優待南方烈士家屬，已有幾個月未支付軍人的薪水和退休金，也沒有向軍事、安全部門撥款。效忠也門政府的勢力在舍卜沃、哈德拉毛和邁赫拉地區以平民為目標，從事暗殺、鎮壓、逮捕、綁架和虐囚活動。南方省份公共服務崩潰，貨幣持續貶值且現金流動性不足，商品和服務價格上漲導致民眾生活艱難。

“過渡委”通過制造政府軍與恐怖組織勾結的政治話語，動搖了哈迪政府的合法性，將重啟《利雅得協議》談判與南方省份薪資發放、財政撥款、烈士家屬安撫等問題捆綁在一起，向哈迪政府施壓。它利用其靈活的政治手段，在與政府總理的會晤中謀得了符合南方發展利益的談判結果。

胡塞武裝借內訌蓄力

當前，也門國內主要有三股可以影響未來政治格局的勢力：國際社會普遍承認的哈迪合法政府、以“過渡委”為首的南方分離主義勢力以及北方的什葉派胡塞武裝。

2013年8月，來自也門北方薩德省的胡塞武裝以反對政府提高燃油價格為由發起大規模游行示威，逐步開啟了攻城略地甚至取代政府的道路。2014年9月，胡塞武裝成功占領也門首都薩那，一度占領亞丁，成功攻占也門南部地區。沙特為防止伊朗勢力向阿拉伯半島南部滲透，率領十國聯軍發起“決戰風暴”軍事行動，收回亞丁及部分南方城市。2016年11月28日，胡塞武裝宣告組建“民族救國政府”，至今仍牢牢控制著也門北部地區和部分南部地區。有評論家戲稱，與難以發揮治理效力的哈迪流亡政府相比，胡塞武裝建立的反叛政府反而成為了“現實政府”。

在對抗胡塞武裝問題上，南方分離主義勢力和哈迪政府立場一致，同屬沙特領導下的反胡塞聯盟。但沙特主導下的多國聯軍戰斗凝聚力低，地面作戰經驗不足，單純依托空襲無法對胡塞武裝產生實際的打擊效果，也門戰事逐漸陷入僵持。以實現自治和獨立為訴求的南方分離主義勢力意識到脆弱的哈迪政府難以保障南方力量參與也門未來國家建構，雙方分歧逐漸顯露。“過渡委”的成立無疑破壞了沙特支持哈迪政府以期重新掌控也門的努力，也門局勢也由最初“沙特支持下的哈迪政府同伊朗支持下的胡塞武裝”之間的兩方對峙轉變為“過渡委”、胡塞武裝和哈迪政府軍之間三方博弈。反胡塞聯盟向心力被大大削弱，內訌不斷，沙特開始更多地將精力集中在協調南方分離勢力和哈迪政府的矛盾，聯軍同胡塞武裝抗擊的北方戰線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視。

胡塞武裝借內訌之機，加緊擴張的步伐。胡塞武裝勢力以運送抗疫物資為由，要求沙特領導的多國聯軍放松海陸空封鎖，同時還為發動新一輪軍事行動蓄力。據沙特通訊社報道，多國聯軍發言人圖爾基·馬勒基稱，8月30日，多國聯軍在沙特西南部城市艾卜哈的國際機場上空攔截并摧毀一架搭載爆炸裝置的無人機，在紅海南部海域攔截并摧毀一艘搭載爆炸物、可遠程遙控引爆的船只。胡塞武裝暫未宣稱對此次襲擊負責。近期胡塞武裝頻頻對多國聯軍發射無人機和導彈，加快在荷臺達、馬里卜、貝達和焦夫省等地區的軍事部署，使也門北部局勢再度緊張。

為化解南方地區的緊張局勢，減輕聯軍后顧之憂，沙特一直積極參與南方分離主義勢力與哈迪政府的斡旋，推動雙方盡快落實《利雅得協議》，以期在短時間內重整反胡塞聯盟武裝力量，結束也門戰事。反胡塞聯盟內部已然分化的兩股勢力能否消除嫌隙是同胡塞武裝力量抗衡的關鍵。在政治環境脆弱的也門，任何一方的表態或行動都可能激發層層漣漪并波及社會各個角落，將也門亂局再次推入無解的閉環。

（作者為浙江外國語學院環地中海研究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