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鳴
8月21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向巴基斯坦總統阿里夫·阿爾維致口信。習近平表示,阿爾維總統專門致函祝賀中巴經濟走廊政黨共商機制第二次會議召開,充分體現了對中巴關系和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的高度重視和支持。習近平指出,中巴經濟走廊是“一帶一路”建設的標志性項目,對推動中巴全天候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深入發展、打造更加緊密的中巴命運共同體具有重要意義。
就在8月20日,中巴經濟走廊政黨共商機制第二次會議以視頻方式舉行。在習主席向阿爾維總統致口信的同一天,巴基斯坦外長庫雷希來華出席第二次中巴外長戰略對話。這只是疫情暴發以來中巴兩國愈加頻繁互動的一例。中巴就國際抗疫合作、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維護多邊主義以及阿富汗、克什米爾等地區與國際重要問題持續向世界發出團結合作的明確信號,彰顯疫情下兩國關系的獨特韌性。
變局中的巴基斯坦
毋庸諱言,當前巴基斯坦正面臨多重困難的挑戰。2月底3月初,新冠肺炎疫情在巴國內出現早期傳播,3月下旬巴國內各地先后實施“封鎖”,至6月中旬時,疫情在巴達到一個高峰。9月以后,巴疫情似乎已趨于平穩,但隨著8月10日全面“解封”,“第二波”風險并未消除。再加之檢測能力有限,巴疫情總態勢還未“觸底”,防控戰未見決定性轉折。
疫情暴發前,巴經濟本已面臨曲折。為獲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財政援助,巴政府幾乎采取“休克療法”,以經濟減速為代價,頂著低匯率、高通脹的壓力,平抑國際收支及整頓財政。誰料疫情暴發,大幅抵消巴基斯坦此前在平抑赤字和積累外匯等方面取得的艱難進展,并進一步擠壓巴本已不大的政策空間。根據巴政府6月發布的2019~2020財年經濟調查報告,巴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跌至-0.38%,68年來首現收縮。面對貨物與勞務出口市場收縮和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壓力,疊加償債負擔以及民眾因疫失業返貧現象,巴基斯坦是否還有足夠“家底”和政策空間緩沖和調整,令觀察者們感到憂慮。
與此同時,巴內政外交也陷困境。2019年,印度單方面改變印控克什米爾地區現狀,巴卻沒能實現有成效的國際動員。如沙特阿拉伯就因顧及與印度經濟關系而沒能給出有力支持,激得巴方聲稱要另行召集伊斯蘭國家開會,巴與沙特關系遇冷。美國正加快從阿富汗撤軍,雖在推動阿富汗塔利班參加阿內部談判方面對巴方有所訴求,但無意介入印巴關系及克什米爾問題。美反而聯合印度借“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對巴金融反恐工作發難,在克什米爾問題和阿富汗問題上對巴形成雙線施壓。與此同時,因巴基斯坦2018年大選爭議引發的國內政治對立曠日持久,波及抗擊疫情、編制預算、推進金融反恐立法等國家大政方方面面,對巴國家整體戰略實施構成不小牽制。
當前巴基斯坦經歷的困難,也與各國共同面對的歷史性變局密切相關。巴基斯坦面臨著后殖民國家經濟發展進程中的普遍性困境。不過,巴基斯坦的發展問題也有其特殊性:由于在地緣政治與戰略上的特殊位置,巴長期受到世界大國的關注和扶持,從而形成對國際發展援助的路徑依賴。近年來巴外交遭遇的困境顯示,作為印巴關系矛盾核心的克什米爾問題在國際和地區事務中的重要性正在下滑。在美國全球戰略調整和在南亞“抬印抑巴”總政策之下,巴對美戰略重要性也在下滑。在沙特同伊朗、土耳其在中東博弈升級背景下,巴在伊斯蘭世界中的傳統地位同樣出現下滑。隨之而來的則是巴得到國際發展援助的持續縮減。而巴基斯坦以南亞穆斯林祖國為號召的建國意識形態和價值理念也面臨著不斷泛化、虛化的困境。這在巴外交上便體現為意志與決策、意愿與能力的倒掛,透支著巴的外交能力。
度盡劫波兄弟在
有學者分析,目前的巴基斯坦對外政策目標有三:一是抗衡印度,二是爭取發展援助,三是確保區域性大國地位。在變局之中,巴方既格外擔心被動卷入大國博弈,從而遭受“額外戰略損失”;又深刻認識到大國博弈各方都高度重視印度的作用,這將對本國追求的首要外交目標構成嚴重挑戰。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中巴全天候戰略合作伙伴關系進一步密切,兩國在困難時期的守望互助更顯珍貴。
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漢暴發后,巴方充分信任、支持中方采取關閉離漢離鄂通道等一系列防控措施,未跟風“撤僑”,并在第一時間提供物資支援。3月16~17日,在中國全力爭取疫情防控最終勝利的緊要關頭,巴總統阿爾維訪華,雙方達成團結抗疫的廣泛共識。疫情在巴暴發后,根據巴方需求,中方組織多批次物資和專家組向巴方提供支援。7月,兩國成立應對疫情聯防聯控機制,與尼伯爾、阿富汗召開中阿巴尼四國外長應對疫情視頻會議。當前,雙方正積極開展疫苗研發合作。與疫情防控同步,中巴兩國推動社會經濟恢復和發展的步伐也有條不紊。在巴方協助下,中企堅守項目,不裁員、不停工,在建項目持續取得進展,巴鐵路1號干線改造、拉沙卡伊特別經濟區等重點項目取得突破。疫情期間中巴經濟走廊建設逆勢上揚,為后疫情時代兩國深化產業、農業合作及衛生、教育等民生合作打下堅實基礎。今年起實施的中巴自貿協定第二階段關稅減讓措施還將為巴方平抑貿易失衡、調整經濟提供有力支持。
盡管受到一定沖擊,巴基斯坦依然是具有地區影響力的事實核國家。作為美國在冷戰及“全球反恐戰爭”時期的重要盟友和沙特的特殊盟友,在國際與地區變局之中,巴方既有被動適應的必要過程,也有主動選擇的作為空間。
習近平主席指出,“中巴是有著特殊友好情誼的好兄弟、好伙伴”,巴總理伊姆蘭·汗則表示,“中巴關系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好,巴基斯坦經濟的未來與中國相聯”。中巴雙方在維護國際地區和平穩定上、維護兩國與國際地區共同的發展和安全利益上具有根本一致性。在國際抗疫合作中,兩國共同抵制將疫情政治化、抗疫污名化的荒謬做法,樹立團結抗疫的標桿,為地區合作抗疫和促進疫后復蘇奠定基礎。在涉及兩國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的問題上,雙方相互支持。在地區和平與穩定問題方面,兩國共同反對地區霸權主義,將中巴經濟走廊打造為“一帶一路”建設的標志性項目和地區互聯互通樞紐,探索本地區命運共同體建設之道。在阿富汗及反恐問題上,中巴密切溝通并推進中阿巴三邊合作機制,支持彼此依據自身國情制定并實施反恐戰略,反對在國際反恐問題上采取“雙重標準”及“政治化”手段,認可各自反恐成效,共同參與國際反恐合作,為阿富汗問題政治解決及地區反恐合作注入“正能量”。
中巴關系可謂中國外交的一面旗幟,其獨特性和珍貴性正在于兩國的互助合作不是“贖買”或“交換”。在中巴構建更緊密命運共同體的進程中,這種外交實踐是否正在對現實主義與地緣政治斗爭框架形成某種超越,進而對現代國際關系和國家理性中“義利觀”實現重釋和發展,可能更加值得期待。
(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南亞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