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鵬
摘 要:針對文學的產生和發展而言,世界上每個民族最先出現的文學樣式都是詩歌,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有趣并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文化現象。關于詩歌如何起源的問題,本文主要做一些簡單的論述。
關鍵詞:文學;詩歌;起源問題
作為一種最古老的文學樣式,詩歌在原始文字產生以前就開始出現了。遠古時期的民間歌謠大多是在口頭中創作出來的,文字出現以后,人們才重新記錄并留下了只字片語。但由于流傳時間久遠,我們如今所見到的原始民間歌謠,經過了歷代后人的重新記錄,雖然不一定再現其原先面貌,但或多或少都能表現出其基本特征。人們通過古今詩歌對比研究得知,原始歌謠同現代詩歌主要有一個共同點:講究節奏和韻律,富有強烈的音樂性。可原始社會的先民們根本沒有音樂概念,為什么其歌謠如此富有音樂動感呢?我們嘗試沿著這一思路進行探討分析,對詩歌起源的相關問題做一些論述說明。
一、詩歌緣于人們情感的表達
人類使用語言說話,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突破與進步。語言不僅是最重要的交際工具,而且對歷史文化,特別是對詩歌藝術的發展產生了非常深遠的影響。聞一多先生曾明確指出:“想象原始人最初因情感的激蕩而發出的有如‘啊‘哦‘唉或‘嗚呼‘噫嘻一類的聲音,那便是音樂的萌芽,也是孕而未化的語言……這樣介乎音樂與語言之間的一聲‘啊……便是歌的起源。”[1]這一番話蘊含著現代詩人特有的藝術氣質,具有豐富的人文性和想象力。早期這種有聲無義的民歌韻律雖然還不能正式定義為原始歌謠,但卻是原始歌謠的藝術基礎,是先民們表達喜怒哀樂等復雜情感的主要手段,無論是痛苦地低聲呻吟,還是憤怒地大聲吼叫,或者是快樂地漫天長嘯等,都是先民們豐富感情的生理傳達與心理表現。后來逐漸出現了一些有意義的實詞,人們發現用實詞形容和表達情感,情感才會被表現得更為豐富細膩。因此,實詞與表感嘆的虛詞融合在一起,歌謠或詩歌才正式誕生。
所以,原始歌謠的發展是從聲音的表情到詞、音結合的表意,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同時,人們在發出聲音的時候,是先有情感表達的需要,然后才有意義表現的需要,而且在歌謠中,意義的表現要服從于情感的表達。例如,原始時期的人們在歌謠里有意地加上如“兮”“耶”等有節奏的語氣助詞,直到今天,許多民歌還保留著這種傳統,通過感嘆詞或襯字來增強詩歌的節奏感,表現人們豐富的感情。
二、詩歌源于人們的勞動生活
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就在于:人擁有豐富的語言能力和勞動能力。所以,詩歌的創作還要適應當時的生產力發展水平,與當時人們的思想意識保持一致。如今我們通過許多文獻資料得知,在原始時期,歌謠最早是從先民們的日常勞動生活中產生的,例如《吳越春秋》中記載了一首《彈歌》:“斷竹、續竹、飛土、逐宍。”[2]這典型地反映了原始時期人們的狩獵生活。再如《禮記·郊特牲》記載了一首祭祀歌謠:“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勿作,草木歸其澤。”這實際上是先民們在祭祀時所唱的一種咒語,可見原始歌謠與遠古巫術、宗教等生活關系密切,同時詩歌扮演著祭祀各種神靈的重要角色,如《詩經》中祭祀祖先神的《生民》《公劉》《緜》等,祭祀社稷神的《良耜》《載芟》等。再如《淮南子·道應訓》中就記載了這樣一段:“今夫舉大木者,前呼耶許,后亦應之,此舉重勸力之歌也。”一群人合力砍伐并抬起一棵大樹,為了做到步伐一致,就需要人人喊號,做到把木頭同起同放,而“耶許”也就相當于今天的“一二,加油”。可見詩歌的節奏感不但可以使勞動者有效地保持步調一致,使動作協調,而且還可以減輕勞動人民身體和精神上的緊張與疲勞,比如《呂氏春秋·順說》中的管子精神緊張恐懼,役人們身體疲勞無力,但雙方卻都能通過歌詠得到些許緩解,從中可以充分看到早在遠古時代,歌謠就具有一種治愈功效,人們在勞動生活中每每聽到或唱出一首歌謠就會莫名地產生興奮愉悅的情緒,類似于如今的我們軍訓時在聽唱《團結就是力量》這首歌后,就會頓時倍感精神飽滿、斗志昂揚。
三、詩歌孕育于音樂、舞蹈之中
詩歌雖然起源于先民們的日常勞動生活,但我們有時通過一些原始歌謠的節奏很難看出其同勞動生活的關系。據我國文字學家對殷墟遺址出土的甲骨文的解讀分析得出,“舞”與“巫”原是一字,可見我國早期祭祀中的巫術表演是舞蹈的最初形態。舞蹈的產生,最初并不是出于審美的需要,而是為了實用。原始時期的詩、樂、舞三者是融為一體的,這在許多古籍文獻資料中都有明確的文字記載,如《禮記·樂記》將詩、樂、舞三者的功能一語道破:“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呂氏春秋·古樂》反映了遠古時期將詩、樂、舞融為一體的藝術形態:“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其中,“葛天氏”應該是遠古時期的一位部落酋長;“八闕”相當于現在的一套樂曲,有歌有舞,歌詞雖失傳,但舞蹈內容相當簡單,就是三人手持牛尾,邊舞邊唱。又如《尚書·益稷》中描述了帝舜時期的樂官夔所創作的一首樂曲《大韶》,據記載,演奏這套樂曲時,很多樂師操著鐘、磬、琴、瑟、管、笙、簫、鼓等樂器演奏,很多歌手唱著歌詞,還有很多舞者化妝為各種鳥獸和鳳凰翩翩起舞,演奏時的場景氣勢磅礴,充滿畫面感,使人如臨其境、陶醉其中。所以后世許多名人大家對《大韶》評價極高:孔子曾盛贊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唐代學者孔穎達認為:“樂之為樂,有歌有舞,歌以詠其辭,而聲以播之;舞則動其容,而以曲隨之。”由此可見,詩、樂、舞三者緊密結合是中國詩歌萌芽時期的顯著特征。即便在文字快速發展并高度成熟后的很長一段時期內,詩、樂、舞融為一體的形式依然存在,如《詩經》中的內容都是當時人們配上樂曲演唱出來的,“風”和“雅”是當時民間和宮室流行音樂的歌詞,“頌”則是貴族階級祭祀時所使用的歌舞曲[3]。
四、詩歌契合了人的生理與心理節奏的需要
從古至今,人類對自然界中的聲音一直都非常尊重且熱衷模仿,往往將大自然的聲音譽為“天籟之音”。其原因在于:一是人類能從模仿吟唱自然界各種聲音的過程中獲得一種精神上的慰藉,二是人們能通過模仿大自然的聲音抒發自己內心的情感,這就從另一個層面上促使了原始歌謠的出現。原始歌謠富有音樂性,具有很強的節奏感和韻律感,它們恰好充分契合了古代先民們的外在生理和內在心理節奏的變化需要。先民們在長期的勞動生活中,受到有規則、有節奏的自然聲音的啟發,加上勞作過程中由于受到個體肌肉的反復張弛和集體動作的高度協調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就會自然而然地根據長期積累的生活經驗,本能地發出一種有節奏的自然呼聲,這種呼聲逐漸與自身的生理機能相結合,形成了一種符合人體生理特征的有節奏的韻律,遠古時期最早的二言詩就在這種情況下誕生了。如上文曾列舉過的狩獵詩《彈歌》曾被劉勰認為是我國最早的二言詩,兩字一頓,一共四頓,音韻和諧動聽。最初出現的原始詩歌大多是二拍節奏,比如《詩經》中一般是四言句,一句兩個節拍,兩個字一個節拍,“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吟誦起來朗朗上口,富有節奏美。如果一句中的四個字沒有實詞,就需要添加一個虛詞,湊成兩個節拍,如《小雅·采薇》中反復出現“薇已作止”“薇已柔止”“薇已剛止”的句子,其中“已”和“止”都是虛詞,只是起到調整詩句音節的輔助作用,沒有實際意義。隨著人類情感表達的需求量不斷增多,我國詩歌字數和句數的發展變化呈現出由少到多、由短到長的特點,詩歌就由一拍節奏(二言)再到二拍節奏(四言),并由此逐步延伸到三言、五言、七言、多言等,這反映出來的不僅僅是生理變化的各種節奏,更是反映出了吟唱者心理活動的各種節奏,并由此造成聆聽者相應的心理節奏,例如富有動感的節奏能使人興奮激動,舒緩的節奏能使人平穩安靜,而嘈雜的節奏卻使人煩躁不安。可見,音樂的各種節奏、詩歌的各種節奏,同人的情感的各種節奏、心理的各種節奏是相輔相成的。詩歌的語言由于其特有的音樂性帶來的節奏感和韻律感,恰好契合了人的某種生理與心理節奏的需要,這正是詩歌最早得以產生的內在原因。
參考文獻
[1]聞一多.神話與詩·歌與詩[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159.
[2]袁行霈.中國文學史·第一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21–23.
[3]木齋,李明華.論中國詩歌的起源發生——兼論《周頌》為中國詩歌的開山之作[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03):64–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