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執浩
口罩在臉頰上勒出的印跡
是橫向的,縱向的是眼淚
我在等你摘去口罩之日
詩歌要橫著寫,從左至右
豎著的是一架天梯
高燒的兒子蜷在地上
巴望著高燒的母親
高燒的漢字在囈語
我在等勒進了皮肉的那種疼
它在你的鼻梁我的臉頰上
刻寫著一個個“人”
有時候我會忘記它的發音
它的去向,它的來歷
有時候我會長久地盯著它看
直到眼眶里蓄滿了淚水
直到我們終于能夠
在淚花中相互辨認
曾經走散過,但沒有走失
透過窗欄我看見陽光
照耀著同樣的大樓
緊閉的門戶封存了往日的琴聲
附近除了樹枝在無聲地搖晃
只有幾只灰背鳥的鳴叫
昨天也是這樣,太陽
從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升起來
落在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生者坐在微微發熱的這個角落
目送著在那個角落里漸漸變涼的骨肉
昨天也是明媚的一天啊
如果我能夠一直活在充足的
光線中,并用閃爍的光斑描繪
你消逝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