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榕煊
(復旦大學 文物與博物館學系,上海 200433)
錢山漾遺址共包含三個階段的史前文化遺存,從早到晚排列依次是錢山漾一期文化(2460BC—2130BC)、錢山漾二期文化(2050BC—1800BC)、馬橋文化(1550BC—1000BC)。這三支考古學文化可能代表了三支最早拓殖錢山漾地區的人群。錢山漾遺址豐富的遺存為考察這些最初的開拓者的生活方式提供了可能。尤其是錢山漾遺址出土的大量動植物遺存以及生活用具等,為研究遺址資源域提供了豐富的材料。
錢山漾遺址位于太湖南岸,杭嘉湖平原北側,地勢低平,河網密布。這一帶屬于西側天目山余脈的丘陵山地向東側地勢低洼的沖積平原的過渡地帶,平原海拔多在1.7—1.9米。
錢山漾遺址的孢粉和植物硅酸體分析提供了當時遺址周圍的植被環境信息。錢山漾遺址文化層的孢粉組合為:木本花粉:松樹、冷杉、杉樹、落葉櫟、常綠櫟、栲、榆、胡桃、榿木、鵝耳櫟、楓香、蕈樹、柳樹等。木本植物以殼斗科為主,其次為杉屬、松屬。草本花粉:禾本科、十字花科、灰菜、莎草科、百合、菊科、蒿屬、傘形花科、荇菜、香蒲、弋尾科、葫蘆科、萍逢草、豆科、蓼屬等。草本植物以禾本植物花粉為主,其次是香蒲和百合科植物的花粉。另外還見有狗脊等蕨類植物孢子。
錢山漾遺址的土壤孢粉分析結果顯示,木本植物中以常綠櫟和栲樹為代表的殼斗科占優勢,其次為杉屬和松屬,落葉樹木花粉種類也很多;草本植物以禾本科植物花粉為主,其次是香蒲和百合科植物的花粉,既有水生、濕生植物花粉,也有中生、旱生植物花粉。
以上反映了山地為常綠闊葉樹木與落葉樹木的混交林、平原為濕地草原的植被特點。錢山漾遺址地層中孢粉和植物硅酸體垂直變化提供了該地區約距今4400多年來植被環境的變化信息。在錢山漾一期文化遺存時期,該地區植被繁茂,呈現平原低濕地帶為蘆葦、干燥地帶為芒草優勢種群的植被景觀,周圍山地樹木蔥郁,并且平原地區有大面積的稻田等人工植被。錢山漾一期文化遺存晚期到錢山漾二期文化遺存時期,該地區有一次較大的環境變化,平原地區植被覆蓋率和稻田面積減少,對先民生活產生了很大影響。馬橋文化遺存時期,環境開始改善,草地面積和水田面積增加。
遺址西部丘陵山地提供了豐富的石料資源。
在錢山漾遺址發掘過程中,工作者對一些地層和遺跡單位進行了植物遺存調查。調查共收集到植物種子和果實遺存一萬多粒,分別屬于禾本科、葫蘆科、菱科、薔薇科、漆樹科、柿樹科、殼斗科、山茱萸科、葡萄科、石蒜科、防己科、睡蓮科、蓼科、菊科、毛茛科、莧科、馬兜鈴科、莎草科、罌粟科、金魚藻科、眼子菜科、三百草科、桑科、堇菜科等20余科30余種。
根據人與植物關系,這里將發現的主要植物遺存分為栽培和野生兩大類。其中作為食物的有:栽培植物主要包括禾本科的水稻、葫蘆科的葫蘆、甜瓜、薔薇科的桃、梅、杏、睡蓮科的芡實、菱科的菱角;野生植物主要包括漆樹科的南酸棗、葡萄科的葡萄等。錢山漾一期文化遺存共獲得2958粒植物種子和果實,從數量上看,稻米最多,占69.8%;其次是甜瓜,占9.6%;菱角占2.6%。錢山漾二期文化遺存共獲得199粒植物種子和果實,其中數量最多的是菱角,占60.0%;其次是甜瓜,占24.1%;桃核占5.0%;稻米占4.5%;柿子、芡實各占1.0%。馬橋文化共獲得9639粒植物種子和果實,以稻米最多,占88.1%;其次是菱角,占5.2%;另外還有少量甜瓜、葫蘆、桃、梅、南酸棗、柿子、葡萄、芡實等植物種子和果實。根據復原的植被環境信息推測水稻種植在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低地水田中,葫蘆和甜瓜種植在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較干燥的島狀高地旱地中,芡實和菱角種植在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東苕溪及其支流中,桃、梅、杏種植在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天目山余脈的丘陵山地。葡萄采摘自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較干燥的島狀高地中,南酸棗采摘自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天目山余脈的丘陵山地。
錢山漾遺址第三、四次發掘共采集動物骨骼標本238件,其中233件為哺乳動物,包括豬、狗、亞洲象、水牛、麋鹿、獐等;其余5件標本屬爬行類和魚類,包括龜、黿、魚、青魚等。根據人與動物關系,這里將發現的主要動物遺存分為馴化和野生兩大類3。其中作為食物的有:馴化動物主要包括:豬和狗;野生動物主要包括:水牛、麋鹿、獐、龜、黿、魚等。根據復原的植被環境信息推測豬和狗飼養于遺址內。水牛、麋鹿、獐都喜歡棲息于接近水源的平原地帶,均為當地常見動物。水牛因皮膚缺乏汗腺,尤其喜歡浸泡在水塘中降溫,麋鹿同為棲息于濕地、沼澤的動物,獐多棲息于濕地和芒叢環境,因此推測水牛、麋鹿、獐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平原獲得的。龜、黿、魚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東苕溪及其支流中獲得的。
雖然報告中沒有證據表明遺址中存在鹽,但是鹽是人生活必需品,推測鹽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外100千米以內的海邊獲得的。
推測水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東苕溪及其支流中獲得的。
錢山漾遺址出土石器巖性鑒定總件數為342件,其中泥質粉砂巖75件,粉砂質泥巖66件,硅質泥巖55件,砂巖49件,泥巖41件,板巖33件,千枚巖11件,斜長角閃質糜棱巖6件,晶屑凝灰巖3件,輝綠巖2件,花崗斑巖1件。泥質粉砂巖、粉砂質泥巖、砂巖、泥巖、板巖都是天目山常見的巖石,推測它們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山區獲得的,占總數的77.2%。硅質泥巖、千枚巖、斜長角閃質糜棱巖、晶屑凝灰巖、輝綠巖、花崗斑巖不見于遺址附近的山區,推測它們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外100千米以內的山區獲得的。其中硅質泥巖兼具良好的硬度和韌性且結構接近均質適合加工所以在錢山漾遺址中被廣泛用來制作錛和鑿,占總數的16.1%,是一種重要的外來資源。
錢山漾一期文化遺存共鑒定樹木遺存44點,它們分別屬于松科、羅漢松科、殼斗科、樟科、金縷梅科、漆樹科、楊柳科、楝科、山茱萸科、苦木科等9科,有松樹、栲樹、羅漢松、青岡、石櫟、麻櫟、樟樹、蕈樹、鹽膚木、柳樹、楝樹、椿樹、山茱萸等13種樹木遺存。錢山漾二期文化遺存共鑒定樹木遺存15點,它們分別屬于殼斗科、楊柳科、桑科等3科,有栲樹、青岡、柳樹、桑樹等4種樹木遺存。馬橋文化遺存僅鑒定3點樹木遺存,它們分別屬于殼斗科的栲樹、榆科的櫸樹和槭樹科的槭樹。錢山漾遺址中的木制品的木材在當時都比較常見,根據復原的植被環境信息推測木材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山區獲得的。
錢山漾遺址一共出土5件玉器,推測它們是從距離遺址5千米以外100千米以內的宜溧山地獲得的。
錢山漾遺址僅出土1件綠松石器,推測綠松石是從距離遺址100千米以外的馬鞍山獲得的。
根據錢山漾遺址史前居民對遺址周邊區域的資源利用程度,可以將錢山漾遺址資源域劃分為3個圈層,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圈層提供了史前居民生活所需的絕大部分資源,包括:水;食物,如:種植的水稻、葫蘆、甜瓜、桃、梅、杏、芡實、菱角等,采集的南酸棗、葡萄等,飼養的豬、狗等,獵殺的水牛、麋鹿、獐等,捕撈的龜、黿、魚等;石料,如泥質粉砂巖、粉砂質泥巖、砂巖、泥巖、板巖等;木材,如松樹、栲樹、羅漢松、青岡、石櫟、麻櫟、樟樹、蕈樹、鹽膚木、柳樹、楝樹、椿樹、山茱萸、桑樹、櫸樹、漆樹等。距離遺址5—100千米的圈層提供了史前居民生活所需的必要資源,并且這些資源是距離遺址5千米以內的圈層無法提供的,包括:海鹽和優質石料;同時該圈層也提供了屬于非生活必需品的珍惜資源,包括:玉石。距離遺址100千米以外的圈層提供了屬于非生活必需品的珍惜資源,包括:綠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