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存在越南語“像”壯語的誤解分析

文 黃恒拾 藍婷（廣西國際商務職業技術學院教務處）

越南是與中國陸海接壤的鄰國，人民交往密切。由于各種原因，中國民間對于越南語與壯語間的關系存在著一定誤區，在交往過程中容易產生誤解，甚至造成錯誤導向。本文將從兩個民族的歷史淵源、語系劃分、誤區成因等幾個方面分析、比較而得出二者間不能直接溝通的結論，以便更好引導民眾消除誤解，進一步促進兩國人民的友好交往與感情。

越南語為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主體民族京族的民族語言，也是該國的官方語言；壯語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目前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壯族使用的語言。壯族人口主要聚居在中國南方東起廣東連山，西至云南文山，北至貴州黔東南，南達北部灣，其中大部分集中在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目前，越南國內使用越南語的人口約9370 萬，中國境內使用壯語的人口約1692 萬。中越兩國山水相連，廣泛分布在中越邊境省份的壯族因歷史及地理淵源，長期活躍在中越兩國間交往的第一線。但由于信息等方面存在的局限性，長期以來，中國某些民眾對于越南語的認識存在一定誤區，將越南語與壯語的關系混淆，使中國人民在與越南人民的交往中出現了一些不必要的誤解。

一、民間客觀存在“像”的認識

2018 年，中越兩國經貿總額突破1000 億美元大關，越南成為中國第九大貿易伙伴國，兩國人民的友好交往，是以相互了解和認識為基礎，但多年來我們常常發現，國內特別是廣西民間一直流傳著“越南語和壯語很像”“會壯語的人就會越南語”“越南語與壯語間可以溝通”等說法或認識。為了掌握這一現象的客觀性，筆者做了一次調研，在國內以問卷的形式，通過網絡渠道隨機選取了50 人進行調研，50 人中有28 人為漢族，20 人為壯族，2 人為其他少數民族，被調研對象100%不懂越南語或從未接觸過越南語，但有36 人聽過或通曉壯語。問卷的主要問題有三個，分別是：“你認為越南語聽起來像壯語嗎？”“壯語是否可以直接跟越南語進行溝通？”“會壯語是不是學越南語比較容易？”最終問卷調研的結果是：有48 人認為越南語像壯語，占96%；27 人認為越南語與壯語可互通交流，占50%；有20 人認為懂壯語的人學習越南語具有優勢，占40%。

二、民族間存在歷史淵源

越南的京族與中國壯族的產生與發展，在歷史、地理上的確存在一些淵源。根據越南民間傳說，越南的京族起源于現今越南北部，而根據中國古書記載，越南北部屬于百越中的駱越之地，其中的百越，又是先秦古籍中對中國南方沿海一帶各土著民族或部族群落的統稱，在民族學的劃分上，百越并非一個民族的統稱。根據《漢書·地理志》記載，百越各族的分布“自交趾至會稽七八千里，百越雜處，各有種姓”。也就是從現今的江蘇南部一直到越南北部等地區。之所以稱為百越，是先秦時期，中原民族對于南部沿海地區至越南北部地區的各少數民族或部落族群不甚了解，其部族眾多，語言習俗各異，生產力水平低下，仍處于“斷發紋身，茹毛飲血”的狀態，尚未形成統一的中央集權制國家，為便于語言表述，中國先秦古人對生活在該地區的人類泛稱為“百越”。

百越在歷史上被劃分為：吳越、揚越、東甌、閩越、南越、西甌、駱越等分支，而現今越南北部地區正屬于駱越。公元前214 年，秦始皇統一六國后，率大軍越過嶺南地區，征服東南沿海至越南北部等地區，同時遷入大量中原移民，帶來先進的中原農耕文化，因此，中原語言得以在百越地區廣泛使用。在行政管轄上設立“桂林郡”“南海郡”及“象郡”，其中越南北部地區被劃入“象郡”管轄。隨著越南北部地區納入華夏中原王朝，進入儒家文化圈，語言得到進一步融通，漢語、漢字成為古代越南人民與中原地區人民、百越地區其他民族進行溝通和交流的重要工具，將近一千年里，古漢語及漢語廣東方言得以逐步融入到現代越南語中。而長期生活在西南地區的壯族，同樣在秦始皇統一嶺南后與中原民族交流融合，在語言上也吸納了眾多漢語西南官話的語素，加上生活地理相近、氣候自然環境相同，因此在歷史長河的交匯下，逐步形成了相近的聲母、韻母發音，甚至語法結構也有眾多相近之處。

三、越南語與壯語歸屬不同語系

越南語系歸屬于南亞語系越芒族越語支，與孟高棉語種有一定聯系。因越南位于中南半島，在地緣政治的影響下，歷史上曾受古印度及中華兩大文明古國的影響，以及近代淪為法國殖民地等因素，其語言中除了本民族傳統語言詞匯外（固有詞），還廣泛存在有借自中國的古漢語、漢語廣東方言、法語、英語等外來語言要素，但多以本民族語言模式或古漢語模式發音改良，而根據越語詞典統計，借自漢語的“漢越詞”占到了越南語詞匯的70%左右。如 ?n c?m ,m?a，n?ng （固有詞）；bình minh ,ti?n s?,c? nhan（漢越詞-古漢語）；xì d?u ,anh hùng （漢越詞-漢語廣東方言）；gat?, ban c?ng ,cà v?t（法語）；vi-rút,c?ng-ten-n? （英語）等。

壯語，民間亦稱“壯話”，源于中國古代嶺南地區的方言，在語系歸屬上劃分屬于侗傣語系，在國外與泰語、老撾語、緬甸撣語、儂語、岱語等是同源關系，在國內則與傣語、布衣語、侗語、黎語屬同源，目前，中國官方以南寧市武鳴區的壯語作為壯語標準音。隨著民族融合及歷史的發展，單純使用壯語中的固有語言已不能滿足日常使用的要求，因此，壯族先民在與漢族進行交往和融合過程中，逐漸引入的大量漢語元素，也就是“借漢”的現象。

四、產生“像”的誤解原因分析

（一）越南語與壯語音節構成相近

現代越南語語音有單元音11 個，輔音25 個，構成聲母22 個，韻母162 個，聲調6 個。越南語的一個音節就是一個詞意單位，主要構成結構為“聲母+韻母+聲調”，如b?n、ch?、??nh；或“韻母+聲調”，如êm、?y ,anh；韻母獨立成意,如?i、am、u?ng 等三種情況。

現代壯語以武鳴標準音為例，共有聲母22 個，韻母108 個，分為8 個聲調。壯語音節的構成同樣主要分為三種：一是完整的音節，即“聲母+韻母+聲調”，如max、dah、naj；二是無聲母的音節，即“韻母+聲調”，如ienh、oij、iengj；三是只有韻母獨立而成的音節，如aen、an、in 等。

由此可見，在音節構成上，越南語與壯語基本一致，都為聲母拼韻母加聲調結構，且聲母同為22 個，只是韻母越南語比壯語變化要更多一些，而在聲調上，壯語的8 個聲調多于越南語的6 個聲調，只是聲調符號及使用上存在差別。兩種語言都是拼音字，音節單獨成意，此外語法結構也有相近地方，都存在有定語后置，中心詞提前的語法結構。

（二）存在發音相同或相近的詞匯

越南語與壯語雖然分屬不同語系、語族，但在語言使用上，通過比較研究，分析二者的語音要素，發現兩種語言間存在有較多相同或相似的聲母、韻母，而且音節構成方式相同，所以就存在有同音或近音，但是語義不同的詞匯情況。在相互不通曉越南語和壯語的前提下，就非常容易給人造成越南語聽起來像壯語的感覺。我們可以在兩種語言中選取一些詞匯來進行對比，如下表：

序號 越南語 壯語 越南語意 壯語意1 bán mbanj 賣 村莊2 bay Bae 飛 去3 l?u laeuj 樓上、閣樓 酒4 ta dah 咱們 河流

5 cau gou 釣 我6 ngai ngaih 寶座、龍椅 容易7 cay gaep 樹木，量詞 雞8 may mae 云 細線9 va va 碰撞 花朵10 ??y ndei 充滿 好，不錯的

通過上述例子，可以相對直接地看出，越南語中確實存在有一定詞語發音與壯語相同或相近，從拼音字的構成看，以上所羅列的詞匯，雖可能語音書寫不同，聲調也許也存在差異，但其聲母和韻母的構成基本相同，但兩種語言在詞匯意思、使用方法、詞性等方面則存在較大差別，完全不是一個意思。因此，我們分析在發音相同及相近的情況下，單純掌握壯語或熟悉壯語，亦或聽過壯語的人總會感覺到越南語中的那些所謂“親切感”，這些所謂的“親切感”直接來自于所存在的這些同音或近音異意詞句。同理，我們可以推斷，越南語中存在有至少70%的“漢越”詞匯，特別是近現代詞匯中存在有來自漢語廣東方言的詞匯，而且越南語中的“漢越”詞大多保留了古漢語或漢語廣東方言的發音，因此，中國講粵語方言、客家方言的人在接觸越南語的時候，同樣會體驗出其中的“親切感”，很多詞匯甚至可以直接猜測其大致的意思。所以，說“懂壯語的人學越南語很容易”也并不能成立，反而是懂粵語、客家話的人學習越南語會有一定的優勢。

（三）跨境民族所帶來的誤解

要分析民間存在所謂的“越南語像壯語”誤區，就不得不考慮中越邊境間客觀存在的跨境民族問題。中越山水相連，而壯族主要分布在廣西及云南省文山各自自治州兩省境內。于此同時，根據學術上已有的共識，壯族在越南也有分布，也就是生活在越南邊境一側的儂族和岱族，越南的這兩個民族與我國壯族同根同源。根據《大南實錄記載》，在阮朝200 年前從中國遷入的壯族人稱為岱人，在200 年后遷入的壯族人稱為儂人。民族間的基礎及核心語言部分相同，文化風俗與習俗基本一致，因此，越南的儂族和岱族與廣西那坡縣、靖西縣等地的壯族在語言溝通上基本不存在障礙。

綜上所述，通過語系、語音、民族分布等角度分析，發現越南語與壯語并不屬于同根同源的語言，雖然二者可能因地域原因存在一定的語音、語素相同或相似的情況，但從詞意觀察，二者并不相通。為此，本文通過相關比較研究，旨在弄清楚兩種語言間的關系，并在今后更好地幫助兩國人民消除誤解、加深了解、擴大交流，持續推進中越兩國間的友好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