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中元山英雄連”：一封寫給未來的信

賀逸舒

下連后不久，毛東澤也給未來的自己寫了一封信。信不長，只有300多字——作為一名海防士兵，他希望能守好海岸線，保護好祖國和人民。保家衛(wèi)國，這是“中元山英雄連”每名官兵給出的答案。

今年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這個時間節(jié)點，對陸軍某海防旅“中元山英雄連”官兵來說，觸碰到了他們內心最敏感的神經。69年前，朝鮮半島，中元山的壕溝里，一群志愿軍將士給毛澤東和朱德寫下一封信。然而，這封信隨著那些在阻擊戰(zhàn)中犧牲的英雄，湮滅于1951年的炮火中……

1952年元旦，重新整編的“中元山英雄連”官兵又寫了一封信。這封發(fā)表在《人民戰(zhàn)士報》上的信，充滿對未來的美好期待：“我們決不驕傲，我們要再接再厲準備更多地殲滅敵人，為祖國爭取更大的榮譽……”

今天，“中元山英雄連”官兵也想寫一封信，寫給69年前犧牲的戰(zhàn)友，也寫給自己的未來。

遇見一名老兵

“爸，你看！這是不是你的老連隊？”許力在國慶70周年閱兵的新聞報道中看到“中元山英雄連”的名字，趕緊把父親叫了過來。看著熟悉的戰(zhàn)旗，八旬老兵許輔志潸然淚下。

1951年2月底，中國人民志愿軍某部5連接到任務，在中元山阻擊敵軍。白天，許輔志和戰(zhàn)友們藏在洞中，躲避敵軍飛機、火炮輪番轟炸。等轟炸平息，他們便立刻從洞中冒出來，阻擊敵軍。“好幾次，我差點兒就‘光榮了。”許輔志和戰(zhàn)友們不怕死，不講“死”，只說“光榮”。在他們看來，為國捐軀是一件光榮的事。

當時，連隊組織了一支“打坦克突擊隊”。明知道這支隊伍“十有九不回”，官兵們還是爭相報名。為鼓舞士氣，許輔志和其他戰(zhàn)友一起編了一首歌。時隔69年，許輔志再次唱起那首歌，依舊堅定、有力、高昂。

而今，記憶里那些曾經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許多都長眠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土地上。昔日英雄的雕塑，如今佇立在陸軍某海防旅“中元山英雄連”連史館門口。他們就在這里，守望著連隊的榮譽，守望著一代又一代官兵。

7月初，“中元山英雄連”現(xiàn)任指導員陳振宇在網上搜索連隊歷史。一篇《“中元山英雄連”老兵許輔志：走進軍營與官兵講傳統(tǒng)話初心》的新聞報道跳了出來。陳振宇驚訝地發(fā)現(xiàn)，許輔志是中元山阻擊戰(zhàn)的幸存老兵，曾任連隊指導員。陳振宇輾轉聯(lián)系到了許輔志。聽到是老連隊現(xiàn)任指導員打來的電話，老人激動不已。讓許輔志欣慰的是，那個在槍林彈雨中保存下來，又在改革浪潮中發(fā)展至今的英雄連隊，沒有忘記他這個老兵。

追尋一支連隊

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中元山英雄連”的情景，剛剛脫下軍裝的包文林至今歷歷在目。在新兵連時，包文林碰到兄弟連隊一名老兵。老兵問他分到哪個連了？他回答，好像是2連。

“那個‘中元山英雄連啊！”老兵拍拍包文林的后背，“真慘，他們訓練得特別苦，你這小身板兒怕是有得受嘍。”

下連后的日子，和包文林想象中差不多，訓練苦、標準高，但他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節(jié)奏。身邊的戰(zhàn)友訓練起來一個比一個拼命。上任連長曾杰，參加上級比武集訓時感冒發(fā)燒，下了病床就上訓練場。中士彭慶彪是瞄準手專業(yè)“首席教練員”。大家都說，他操作火炮靠的是感覺。可打開彭慶彪的作業(yè)包，里面整齊擺放著填滿訓練數(shù)據(jù)的記錄紙……“中元山英雄連”這個榮譽稱號，帶給連隊每一名官兵的有壓力更有動力。因為是英雄連隊的兵，他們必須比別的戰(zhàn)友付出更多、更出色。

2018年，連隊晉升上士軍銜的只有呂文昇一名士兵。因為與旅機關距離較遠，連隊決定單獨為他舉行晉銜儀式。在《人民軍隊忠于黨》的激昂旋律中，營長鄒國鈞為呂文昇換上上士肩章。這一天，是呂文昇前所未有的自豪時刻。

每個人都有為連隊爭取榮譽的義務，每個人都有共享連隊榮譽的權利。這是“中元山英雄連”官兵的內心共鳴。

探尋一個答案

對新兵毛東澤來說，他對連隊的歸屬感，從自己被賦予編號的那一刻便產生了。編號6007，意味著毛東澤是連隊獲得“中元山英雄連”榮譽稱號以來的第6007名兵。

連史館里，年輕士兵毛東澤遇到了另一名“年輕士兵”。玻璃櫥窗下，一張皺巴巴的泛黃信箋吸引了毛東澤的注意。

“親愛的爸爸媽媽！當你們看到我這封信時，那證明我已為祖國和人民捐軀了。請你們不要難過和悲傷，應感到自豪。我犧牲是光榮的……”寫這封信的人，是連隊一名參加邊境自衛(wèi)還擊作戰(zhàn)的戰(zhàn)士。當年他寫下這封信的時候，也和毛東澤一樣是個毛頭小子。

看著這封家信，毛東澤忍不住想象：上戰(zhàn)場的前夜，那名年輕的士兵是怎樣輾轉反側——他的心里一定也緊張不安。如果犧牲了，父母該怎么辦？最終，他內心深處對祖國和人民的忠誠，戰(zhàn)勝了所有的忐忑與顧慮。就像當年那些在中元山浴血奮戰(zhàn)、視死如歸的前輩一樣，他沖上戰(zhàn)場。

下連后不久，毛東澤也給未來的自己寫了一封信。信不長，只有300多字——作為一名海防士兵，他希望能守好海岸線，保護好祖國和人民。保家衛(wèi)國，這是“中元山英雄連”每名官兵給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