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法視角下景德鎮十大瓷廠相關檔案保護問題的探討

文/景德鎮陶瓷大學 鄧超華 程紅琳； 景德鎮十大瓷廠陶瓷博物館 李勝利

一、景德鎮十大瓷廠的由來及發展

所謂景德鎮十大瓷廠，是指新中國成立以后，為恢復和發展景德鎮瓷業生產，相繼組建的國營企業，有建國、人民、新華、東風、景興、藝術等十幾家大型國有瓷廠，景德鎮人俗稱為“十大瓷廠”。十大瓷廠的成立，體現了當時新中國治理景德鎮的一個切面：一是為了繼承精湛的陶瓷傳統文化；二是培養陶瓷藝術人才；三是穩定社會發展，讓人民有體面的工作，穩定的生活。

近半個世紀內，以“十大瓷廠”為主體的國有陶瓷企業，生產的陶瓷占全國總量的三分之二，總產值曾經達到4個多億。當時，景德鎮的人口僅占全省的3%，上繳的稅收卻占全省的20%，成為江西省重要的工業基地。但隨著改革開放不斷深入和市場經濟的發展，由于其背負了過多的社會職能，負擔過重，資金周轉不靈，生產難以維系。自1995年起，政府逐步對“十大瓷廠”進行改制，至2009年全面結束，十大瓷廠慢慢淡出了公眾的視野。雖然十大瓷廠不在了，但它們創造的輝煌業績卻成了景德鎮一段珍貴的歷史，也為陶瓷歷史文化的傳承留下了堪比珍寶的財富。如人民瓷廠20世紀70年代創制的青花梅竹紋文具，素雅寧靜，極富東方神韻，曾作國禮瓷贈予日本皇太子。光明瓷廠70年所制“蝶戀花”蓮子瓶是曾作為國禮瓷贈予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為民瓷廠生產的“蘭牡丹金菊蓋杯”在1972年被選為美國總統尼克松首次訪華的接待用瓷。人民瓷廠生產的“長青牌”54頭青花梧桐西餐具，于1984年連獲民主德國萊比錫春季博覽會金質獎章、捷克布爾諾第15屆消費品國際博覽會金質獎章、波蘭波茲南第56屆國際博覽會金質獎章3枚金獎，被譽為“瓷中瑰寶”。

二、從檔案法的視角，十大瓷廠留存的檔案是計劃經濟時代的歷史記錄，應依法保存

《中國人民檔案法》第二條規定：“本法所稱的檔案，是指過去和現在的國家機構、社會組織以及個人從事政治、軍事、經濟、科學、技術、文化、宗教等活動直接形成的對國家和社會有保存價值的各種文字、圖表、聲像等不同形式的歷史記錄。”由此，從檔案法的視角，景德鎮十大瓷廠雖然不復存在，但是它們在發展過程中形成的檔案，包括員工的人事檔案、設備檔案、文書檔案、一些獲獎材料等的文史資料是計劃經濟時代景德鎮這個千年古鎮的典型社會記憶，是當時社會的真實記錄，反映了景德鎮在計劃經濟時代從事經濟活動時對國家和社會的價值，這些瓷廠在檔案形成過程中留下的文字、圖表、文件、錄像、獲獎證書等各種不同形式的真實歷史記錄，具有較大的歷史研究價值和文化傳播意義，應該依法加以保存并進行深入研究。

三、依法保存十大瓷廠檔案的現實意義

從檔案法的視角以及社會學者們提出的社會記憶研究的視角，記憶是人類文明得以延續的重要手段，但是由于人作為生命個體，其記憶具有短暫性，而檔案具有原始記錄性、不可更改性、長久性。所以以國家檔案法的視角為出發點，提出保護十大瓷廠相關檔案有著非?，F實的意義。

（一）保存十大瓷廠的相關藝術檔案讓景德鎮擁有特定時期的社會集體記憶。法國社會學家莫里斯.哈布瓦赫曾在《論集體記憶》一書中指出：“我們所謂的集體框架，就只不過成了同一社會中許多成員的個體記憶的結果、總和或者某種組合?！卑凑账挠^點，記憶可以是一種集體的社會行為，那么現存的社會群體可以擁有對其應對的記憶，即集體記憶。我國學者丁華東認為哈布瓦赫的觀點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他認為從社會學的角度，哈布瓦赫的集體記憶研究是對法國社會學家E.迪爾凱姆“集體意識”的繼承與發展。“從記憶研究的角度看，哈布瓦赫揚棄了當時流行于歐洲的對于個體記憶的心理學解釋，認為要了解一個人或一個群體對過去的記憶，不能不考慮記憶的社會脈絡”“社會記憶的建構需要以完整、真實、豐富的記憶內容為基礎，而檔案就是社會記憶的匯集?！蔽覈鴮W者丁華東認為檔案記憶研究是將檔案放入社會記憶理論研究的學術語境中來考察、探視檔案的價值、功能和機制，所以他主張需要對社會記憶理論研究進行全面、系統的梳理，把握社會記憶理論及學術脈絡，在此基礎上為檔案記憶尋找一個合理的、能夠被接受的分析坐標和研究基點。景德鎮作為陶瓷藝術文化的中心，在新中國成立后到市場經濟之前的陶瓷藝術，有其特定的藝術形式和特征，有其特別的藝術、技藝發展脈絡，有其特定的陶瓷藝術社會集體記憶。

（二）喚起計劃經濟發展時期的景德鎮記憶，可以豐富當代的陶瓷藝術文化?？梢宰層媱澖洕鷷r代的陶瓷藝術文化為當代服務內容。計劃經濟時代，景德鎮陶瓷藝術家的書籍、文章，記錄各種陶瓷藝術工藝的文字、圖片、動態視頻材料，能夠以檔案的形式加以保管利用，為豐富當代陶瓷藝術文化起到實際的促進作用。

（三）可以充實景德鎮未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內涵?！白鳛榧w記憶儲存器的文化遺產是民族性的一種現代表達。民族文化遺產中包含了大量的集體記憶內容等?！睆谋举|上說，現代陶瓷藝術檔案是景德鎮陶瓷藝術的文化載體，也是重要的、未來的、非物質的景德鎮文化遺產，它們承載著陶瓷藝術家的藝術思想、藝術作品等現代集體記憶，對于后人來說還是一種彌足珍貴的、屬于世界的中華民族文化，因此構建系統的景德鎮現代陶瓷藝術檔案，可以充實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涵，對于后人來說可以產生社會認同價值、國家認同價值、民族認同價值。

四、從十大瓷廠檔案的內容及保存的現狀

十大瓷廠企改制前的檔案主要形成時間是從20世紀50年代至90年代末期，包括產品生產方面、經營管理、行政管理、黨群工作、生產車間改造、技術改造、業務開發、基本建設、設備儀器、財務會計、科學技術研究、職工人事、實物、實物照片、獲獎證書等等各個方面的檔案。這些檔案，記錄了景德鎮市國營陶瓷企業創立和艱難發展的過程，部分還屬于重要的、關乎國家記憶的檔案，例如黨和國家領導人來景德鎮考察時的照片、題詞；有的是在國際上、國內獲得的獎杯、獎牌。但是部分檔案目前歸檔不規范，管理無序。有的案卷沒有總目錄，有的根本沒有進行系統整理，景德鎮市檔案館在20世紀90年代末、2011年分兩次進行了調查分析，大體估算這批檔案數量有10萬卷左右。在企業進行改革時，形成的文件檔案數量約為1萬件，主要是在21世紀初至90年代末形成的，包括企業改制的請示、企業的章程、相關財務報告、與其他單位的相關合同協議，以及國資委、江西省陶瓷工業公司、景德鎮市政府辦公室等上級單位批文等。這些檔案的大部分目前歸屬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博物館，還有少部分歸檔不全，留在原來瓷廠的留守部。歸屬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博物館的檔案存放在原來景德鎮十大瓷廠之一的為民瓷廠的行政樓保管，庫房里沒有相應的恒溫設備，檔案管理和研究人員隊伍也不齊備。

五、對于十大瓷廠相關檔案進行搶救性保護的建議

檔案法第十六條規定：“集體所有的和個人所有的對國家和社會具有保存價值的或者應當保密的檔案，檔案所有者應當妥善保管。對于保管條件惡劣或者其他原因被認為可能導致檔案嚴重損毀和不安全的，國家檔案行政管理部門有權采取代為保管等確保檔案完整和安全的措施；必要時，可以收購或者征購。”

以上法律條文對于原來國有改制企業的檔案同樣具有適用性，包括景德鎮十大瓷廠的所有檔案，而鑒于目前景德鎮陶瓷遺產工業博物館不具備良好的保存條件，檔案管理人員隊伍不齊備，無法對于現存的檔案進行系統化的整理，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一）建立十大瓷廠專業檔案館。這有助于建立社會公共檔案館?！敖ㄔO公共檔案館在我國還是一件新鮮事，是我國政治民主化進程中邁出的重要一步，符合人民的意愿，符合時代發展的潮流。”

2004年，全國政協常委、鄧偉志教授接受《中國檔案報》記者杜恒琪采訪時，他就號召建立國家公共檔案館。他認為公共檔案館可以為人民提供服務。他認為一個國家的檔案開放程度可以從某種程度上去衡量其檔案管理水平。而建設公共檔案館，最重要的是要系統收集檔案資源，深入挖掘檔案的文化價值、深度開發檔案的文化價值、充分展示檔案的文化價值，這樣才能推動社會公共檔案館的建立，并讓公共檔案館服務于社會的文化教育、傳播以及為科學研究服務。

（二）設立多主體參與的專業“十大瓷廠”檔案管理機構。景德鎮十大瓷廠遺留的檔案數量多、價值卻無法估量，可以借鑒兄弟省份——浙江省的檔案管理模式，也就是形成區域共建共享、但是多主體參與的檔案聯合管理機制。景德鎮市檔案館牽頭，聯合多方力量，把景德鎮市博物館、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博物館以及體制外民營博物館——景德鎮是十大瓷廠陶瓷博物館的一些檔案納入共建共享對象，建立多主體參與、分工明確的景德鎮市十大瓷廠檔案管理體系。

（三）制定“十大瓷廠”系列檔案管理制度。從法律層面尋求保護和保障，從政策、制度層面提供保證。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為基礎，結合目前檔案工作的實際，制定相應的《十大瓷廠檔案管理辦法》，為十大瓷廠檔案工作更好地開展提供政策和制度保障。

（四）充實檔案的內容，完善“十大瓷廠”檔案征集手段。系統對于留存在國資委和江西省陶瓷公司的檔案進行整理、編目、立卷，把民營的十大瓷廠陶瓷博物館的一些重要實物檔案的圖片電子化歸檔，制定《十大瓷廠檔案征集辦法》。強化景德鎮市檔案館專業收檔執行力和建檔能力，各個企業的留守單位應全力支持與配合。

對于景德鎮十大瓷廠遺留的檔案進行系統的收集、整理、保存從可以推動檔案工作的社會化服務發展。十大瓷廠專業檔案館一經建成，可以為后人提供豐富的研究現代陶瓷藝術的史料，具有重要的社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