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萍,徐如明
(1.中國礦業大學銀川學院 經管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2.中共寧夏區委黨校 寧夏行政學院, 寧夏 銀川 750021 )
隨著經濟社會轉型,農村老年人的養老問題日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為闡明社會轉型期農村家庭養老功能弱化的原因,課題組選取寧夏北部、中部、南部的10個行政村(每個縣區選一個行政村)為調查點,對寧夏農村老年人的養老方式、家庭養老情況進行調查研究,主要采取半結構訪談法和問卷法,回收有效問卷1000份,數據采用統計軟件進行處理,主要方法是描述性分析。
目前,學術界對于農村家庭養老的研究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一部分學者認為在轉型期的農村,家庭作為社會的細胞,其養老功能正趨于削弱;還有一部分學者認為農村家庭養老功能不是在削弱而是在增強。持第一種觀點的學者們從不同的角度,力求得出家庭養老功能弱化的結論。吳海盛把家庭養老功能弱化的原因歸結為土地保障功能弱化、家庭的原子化和勞動力的流失,故家庭養老需要其它養老模式的幫助[1,2]。徐晶認為由于傳統的家庭結構和村落共同體的現代變遷,農村的家庭養老功能和村落互惠體系必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3]。魏應保、劉軍奎認為農村家庭養老在精神撫慰方面的功能削弱,進而使經濟支持和老年護理困難,傳統養老敬老觀念單薄,農村不孝順父母、對父母使用暴力的情況增加[4,5]。范成杰把農村家庭養老功能弱化的原因歸結為農民流動的持續時間延長與范圍擴大,家庭的小型化與核心家庭劇增,老人養老與子女贍養觀念的分歧[6]。為此,有必要尋求符合時代發展的新型養老模式。張麗麗、陳彩霞認為家庭養老出現了嚴重困境,表現在以父代與子代代際反哺為循環的家庭養老模式出現了裂痕,老年人從子代那里獲得的反哺較少,他們把農村的養老問題歸結為家庭養老的異化,家庭養老不再是一種超經濟的倫理性行為,而是一種市場經濟平等交換似的經濟性行為[7,8]。
在訪談中,農村老年人表示即便有條件好的社會養老院也不會去,況且即便自己愿意去,子女也不讓去。他們還認為只有無兒無女的五保老人才依靠國家、村集體或進養老院養老,有子女的老人是不會進養老院的,個別進養老院的,也是因為兒孫不孝。這與調研了解的情況是一致的。在調研的10個行政村中,入住養老院的大多是孤寡老人。在吳忠市鹽池縣曾記畔村有2個殘疾的五保老人住在鹽池縣養老院。在銀川市靈武市的一家民辦養老院,共入住55位老人,其中有45位農村老人,占全部入住老人的81.8%。這些農村老人來自銀川、吳忠兩市,老年人年齡偏大,都在75歲以上,年齡最大的92歲,有的老人兒女都在城市上班或打工。
在固原市原州區炭山村委會有兩個老人在固原市養老院住了一段時間之后,又回到了家里,原因是養老院太不自由了,出去要請假,環境也不熟悉,不如在家里方便。
以調研對象王老太為例,老太太86歲,老伴5年前去世。她一共有8個孩子,其中3個女兒。3個兒子上班,其中1個兒子在甘肅,另外2個兒子在家種地。她跟著大兒子住,大兒子時常去吳忠市打零工,大兒媳在吳忠賓館上班。王老太現在身體還可以,有時候自己做飯,有時候兒媳婦下班回來為她做飯。由于四兒子和大兒子有矛盾,因此與王老太雖然地理距離近,但是心卻離得很遠,他從不來老大家看望王老太。小兒子一年才回來一次。王老太有高血壓,兒女們曾提議讓她去養老院住,但是遭到了王老太和其他兒女的堅決反對,理由是這樣做太丟臉。
除了住養老院受約束、沒面子,農村老人不愿意住養老院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們有家庭義務在身、走不開。大多數老年人還要照顧老人、給兒子看家、種地、飼養家畜(家禽)、照看孫子女(重孫子女)。根據我們的問卷調查,有74.2%的老人在照料看護小孩,68.3%的農村老人在給兒子看家或干農活,有66.1%的老人在飼養家禽,有30.0%的老年人在照顧老人,15.1%的農村老人在給女兒看家或干農活。在固原市原州區上馬泉村,76歲的樊老太還在幫孫子照看重孫子。家庭養老是寧夏農村老年人所依賴的養老方式,由家人照料是農村老年人獲得照料服務的主流愿望。
改革開放增強了農民的經濟意識。寧夏農村的青壯年勞動力外流的現象比較普遍,尤其是寧南山區勞動力外流更嚴重。這些靠天吃飯的地區空心化嚴重,老弱婦孺駐守村落。在寧夏北部引黃灌區,特別是種植經濟作物(瓜菜、枸杞等)的村子,由于勞動強度大,而空心化稍弱。進入新時代,農民流動的時空都在延展。在2000年以前,大多數青壯年勞動力傾向于區內流動,或者在寧蒙陜甘交界處流動。現在該現象發生了明顯變化,隨著學歷增加、眼界開擴,大批的農民工流動至浙江、福建、廣東等城市。
農村的空心化,一方面使老年人老無所依;另一方面使年輕人的孝道觀念式微,享樂主義、個人主義增強。一年一度的春節返鄉潮來臨,老年人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的子女把自己當成了過客,很多人并不是為想念父母、陪伴父母而回家,而是為了短暫的休息、休閑而回家。在家期間,他們除了賭博、熬夜、喝酒、聊天,好像再無事可做。大多數農民工還指望年邁的父母洗衣、做飯。
以調查對象金老漢為例,他3年前喪偶。金老漢有2個兒子1個女兒。女兒嫁到甘肅,平時只有過年的時候才來回家次。金老漢腿有些殘疾,平時跟著小兒子住,小兒子常年在銀川打工,兒媳婦整天忙于打工和照顧三歲的兒子。金老漢把自己的地交給了大兒子種,大兒子已經給金老漢分開家,平時忙于在村上打零工,對金老漢不管不問。金老漢一方面得不到子女的照顧,甚至無人給他做飯、送飯。后來村上建了老飯桌,金老漢每天在老飯桌吃飯,老飯桌每個月100元錢的費用是金老漢從自己的養老金中拿出的。金老漢對子女的不經常來看望他一直耿耿于懷。
農村養老問題弱化的另一個原因是重幼輕老問題。農村人把越來越多的人將物力、財力集中在了子女成長、教育方面,忽略了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生活需要。韋克難分析了“重幼輕老”或“代際傾斜”的不利影響,認為它不但沖擊家庭的養老功能,而且對下一代的人格發育不利[8]。下一代長大成人亦不知理解、孝敬父母,如此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以調查對象馬老漢為例,他有2個兒子4個女兒。馬老漢跟著小兒子住,小兒子和兒媳在家種芹菜。馬老漢和老伴在西吉縣租房子住,陪2個孫子上初中,給孫子做飯。馬老漢的老伴76歲,身體不太好,去年肺病住院花了6000元錢,小兒子出了5000元,小女兒出了1000元。大兒子也在村上種地,平時由于已于老人分家,很少來看老人。有3個女兒嫁的遠,一年才回來一次。住的近的半個月看一次。
在調查對象中,60歲以上的老年人平均有5、6個子女。45~59歲的中年人平均只有2、3個子女。這表明寧夏農村家庭有小型化的趨勢。劉桂莉認為多個子女對老年人的養老有利,無論是老年生活的經濟來源、生活照料,還是親子交往、精神慰籍,有多個子女的現實為他們(老年人)的養老生活提供了某種客觀的保障[9]。
以調查對象李老太為例,她一共有5個孩子,其中4個女兒。兒子因心臟病4年前去世,李老太跟著兒媳婦生活,身體不太好,干不了農活,幫忙照看小賣鋪,并照看小孫女。她的老伴已經67歲,也是他們家唯一的男性勞動力,平時家里家外的活都由他承擔。李老太認為使自己的養老面臨困境的因素是兒子太少。
農村勞動力外流和家庭的原子化是家庭養老功能弱化的主要原因。用銀川市靈武市民政局一位工作人員的話說,“有些老年人在家里真受罪,兒子兒媳外出打工天不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家,老年人的吃飯都成了問題。”調查數據還顯示,有37.4%農村老年人有過身體有病拖著不去看醫生的情況,13.7%的農村老年人需要人照顧日常生活但是沒人照顧,有32.1%的老人近3年從未出過遠門。家庭養老功能的弱化由此可見一斑。
目前,寧夏農村家庭養老出現了觀念與功能的不一致。寧夏的老年人一方面過于依賴家庭養老,而不愿到養老機構養老;另一方面隨著家庭養老功能的弱化,老年人面臨著依賴而又靠不住的問題。這是目前家庭養老面臨挑戰的癥結所在。農村勞動力外流、家庭的小型化、孝道觀念的式微、代際傾斜是家庭養老功能弱化的主要原因。
方興未艾的老飯桌、幸福院似乎為老年人的養老問題提供了一條出路。以銀川市靈武市為例,該市已經在8個行政村建成了老飯桌,有的運行比較規范,比如崇興鎮中北村老飯桌。固原市涇源縣的下金村老飯桌運行也比較規范,形成了一套運行機制。老年人可以在老飯桌用餐,在幸福院進行午休。老飯桌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農村老年人的吃飯問題,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吃飯問題并不是老年人需求的全部,甚至不是主要方面,日常照料、精神慰藉等才是農村老年人的生活質量的重要內容。老年人在無人照料狀態,萬一突發急性疾病的情況該如何解決;老飯桌常態化資金保障從何而來等問題也需要引起足夠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