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遺落的“童年夢想”
——《千與千尋》動畫片視聽藝術賞析

蔡 悅（ 福州外語外貿學院 藝術與設計學院，福建 福州 350202）

2019年6月21號，《千與千尋》在中國大陸上映，這部日本經典之作時隔18年重新上映，不僅牽動著不少影迷的心，更帶我們重溫了經典的魅力。

《千與千尋》作為宮崎駿極具代表性的一部動畫片，它不僅榮獲了2003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長篇動畫作品，還是至今歷史上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以電影身份獲得歐洲三大電影節德國柏林電影節金熊的動畫作品。上映當年，票房甚至超越《泰坦尼克號》，位列日本電影票房排行榜第一位。如今重映，感動依然。為什么這么火？我認為首先勝在故事。

一、帶你尋找人性中“遺失的美好”

宮崎駿的作品與其他動畫作品最大的區別，在我看來，宮崎駿“延續了每一個成年人的童年夢想”。在一個個看似童話視角的作品里，闡述著關于童年、友情、愛情、親情以及現實社會中為人處世的道理。

《千與千尋》也不例外。女主人公千尋原本是一個十歲的四年級小女生，有著大多數女孩身上的嬌生慣養與膽小懦弱，但自從意外走進靈異的“油屋”，為了解救變成“豬”的父母，千尋不得不與現實抗爭，在這個過程中，她遇到了給予她很大幫助的“白龍”，心地善良的“鍋爐爺爺”和“小玲”，孤獨的“無臉男”，當然也有勢利的“湯婆婆”以及一群唯利是圖的鬼怪。在這里，千尋也經歷著恐懼、害怕、失望、誘惑與感動。與其說這是一部小女孩的歷險記，不如說是一部新人剛步入社會的真實寫照。其中，不少情節都是對社會真實現象的反映和反思。例如，在電影里，千尋的父母未經允許，擅自食用餐館里的食物，因此受到了懲罰，反映出了人性的自大和貪婪。而在“油屋”里，不愿工作、好吃懶做的人則會變成待宰得牲畜或煤灰。“無臉男”內心的寂寞和被物欲利誘的前后反差等等。而“千尋”的存在就像一面鏡子，她用她的簡單善良，一方面反襯出人性的丑陋，另一方面也讓觀眾重新反省人性中那些被忽視的美好。就連導演宮崎駿自己都說：“我刻意將千尋塑造成一個平凡的人物，一個毫不起眼的日本女孩，我們讓每個女孩都從千尋那看到自己。她不是一個漂亮的可人兒，也沒有特別吸引之處，我要讓大家有這樣的感覺：一見之下不過爾爾，發展下去發現還是有些可愛，最終經歷千山萬水走到她身邊，才驚呼，原來她有這樣的魅力”。

像這樣反映人性的故事情節，在宮崎駿作品中比比皆是。除了《千與千尋》，同樣經典的《懸崖上的金魚姬》，講述的是金魚公主波妞與男孩宗介之間一段關于承諾的純真愛情故事。《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則是通過少女小人阿莉埃蒂每天向翔一家借東西的故事，反映出人與自然萬物之間和平相處的關系。《天空之城》中巴斯為完成父親遺愿，努力克服艱難險阻最終取得勝利的故事。這些作品無一不是通過孩子的視角，和虛構的童話世界，來闡述成人社會中被忽視或被遺忘的道理。

二、“美夢成真”的視覺藝術

“有人說宮崎駿開創了動畫的另一種美學形態是有道理的，這是一種既不同于其他日本動畫，也不同于西方動畫的美學形態”。動畫場景作為角色活動的空間，起到交代時空關系、營造情緒氛圍、刻畫角色性格心理、敘事等多重功能。《千與千尋》在2002年，就憑借著無與倫比的場景一舉榮獲柏林電影節金熊獎，在奧斯卡大獎上也當仁不讓的喜獲殊榮，自此，宮崎峻在全球動畫界聲名顯赫，迪斯尼由衷地佩服宮崎駿，稱他為“動畫界的黑澤明”。《千與千尋》這部影片在注重內容的同時沒有忽略形式，而是將形式美感和表現內容相融合。其中，有一個這樣的畫面，千尋的父母帶著千尋走入一個世外的禁地，只見微風輕輕，草兒嫩綠，天空湛藍，遠處的山巒也美輪美奐，這是怎樣的一個美妙世界？在這個世界里，火車能在水里行駛，嬰兒能比成年人還要大，路燈會指路還會招手，人類還可以與飛龍和幽靈做朋友，這樣的想象力看起來天馬行空，其實它常常存在于每個孩子的幻想之中，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家逐漸忘記了自己還有這樣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而宮崎駿的作品就像是喚醒我們想象力的一個魔法，讓我們在他創造的世界中恣意遨游，“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畫不了”。

在以往的動畫片中，森林占的比例很大，由于其色彩鮮明，層次感強，給人以良好的視覺效果，這一點在《幽靈公主》、《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等片中可以體現。而《千與千尋》則突破了這種模式，故事的發生也不局限于森林，而是特意選擇了日本古時期的澡堂。有資料顯示，宮崎駿別有用心的借助古日本的浴場做此場景旨在表現民族傳統文化，呼喚本土觀念的回歸，再者，洗浴場景本身寓意就很獨特，千尋在這里成長，不但是對身體的洗禮，更是對靈魂的洗禮和升華。

另外，千尋身著紅色衣服給河神洗澡的場景，背景的色調為淡綠色，紅與綠對比鮮明奪目，突出了千尋的形象和在片中的地位。而片中另一主要角色湯婆婆，是神秘之城的最高統治者，握有神秘之城的生殺大權，片中的湯婆婆珠光寶氣，紫色眼影、超大的耳環、碩大的紅寶石佩飾墜，華貴的歐式長裙。與片中的其他人相比，色彩設計呈現一個霸權者形象。

除了故事背景與人物造型之外，《千與千尋》中的許多取景地也常常被影迷們津津樂道。據說，片中的“神秘之城”是借鑒的江戶建筑物園的場景；“油屋”采納了東京的雅敘園的建筑風格，而“鬼食街”則是依據江戶東京建筑園繪制的；該片獲金熊獎和奧斯卡大獎不僅是影像技術方面的突破，這也是第一個采用全新全數碼技術制作的動畫片，無論場景畫面、色彩和音響都異彩紛呈，都為影片獲獎增加了砝碼。另一方面，影迷們也通過動畫片，發現了現實中的不少美景。例如臺灣的九份，就因相似程度高，一度被認為是《千與千尋》中神隱之地的原型，斯里蘭卡的海上火車也因與《千與千尋》相似而成為了熱門的旅游勝地。由此可見，一部優秀的動畫片對現實社會產生的強大影響力。

三、“宮式風格”的音樂世界

在我看來，音樂是一部影片的點睛之筆。說起宮崎駿作品的音樂，就一定離不開“久石讓”這三個字。有人說，宮崎駿讓人延續童年的夢想，而久石讓就是讓宮崎駿的夢想成真。《千與千尋》這部動畫在音樂創作方面也別具一格，為劇情的推進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千尋本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她的內心世界又是如此的不平凡，她的情緒變化可以用畫面表示，她的思想變化只能依賴音樂來表達。

電影以一段輕松、悅耳的輕音樂開始，但其中又不乏一種離家的傷感之情，這就奠定了整個作品的主題。在千尋一家乘車穿越樹林的這個鏡頭中，我們可以很清楚的聽到風兒的呼嘯聲、鳥鳴的清脆聲、輪胎的摩擦聲、水流的潺潺聲、甚至樹葉在飄動的聲音，在這些細小的生物發出的聲音后還有時而激烈、時而柔和、時而恐怖的背景音樂，多重音樂的混合增添了動畫本身的真實性和可觀性，我想這也就是這部作品之所以在創作近20年后依舊是經典的原因。

在講述千尋進入“油屋”過程的情節中，用心感受，可以聽到城樓上旗子飄動的聲音、火車與軌道的摩擦聲、腳踏在橋面時的碰撞聲、船劃開水的聲音等。這些細節讓觀眾在欣賞清晰畫質的同時也飽受聽覺上的享受。

另外，動漫中還有多處表現人物心理和情節變化的鏡頭，這些鏡頭中音樂的巧妙應用都給作品增加了許多生動的色彩。例如千尋看到父母由人變成獸時恐慌的音樂、孤身一人爬過長梯時驚心動魄的音樂、鍋爐爺爺接受千尋時由悲至喜的音樂、婆婆盤問千尋時不安又緊張的音樂、小白受傷時傷心又無助的音樂、小白與千尋牽手時流下淚水的感人音樂……這些背景音樂的添加更好的協助作者表現了人物的心理，有助于觀眾更深的理解作者的意圖。值得一提的是，全片的片尾曲《永遠同在》更是如同《千與千尋》的身份標簽，早已成為了影迷們廣為傳唱的經典作品。由此可見，久石讓的原創音樂像是為影片穿上了合適的衣服，再經過導演的后期剪輯與畫面完美的貼合之后，共同為觀眾們構建出了一個奇妙又唯美的“宮式世界”。

結語

綜上所述，一部成功的動畫片，不僅需要形象鮮明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還需要具備層次鮮明、豐富多樣的視覺聽覺效果。由此反觀我國的國產動畫片到底差在哪里？除了中日政策上的原因，我認為更多的還應該在創意、技術，尤其是“匠心精神”上的提升。近期國產動畫作品中相對成功的要數《大圣歸來》和《大魚海棠》。后者更是因為畫風與《千與千尋》相近而多次被提及比較。在我看來，《大魚海棠》是一部中國風極其濃郁的動畫片，其故事講述的是一個關于“感恩、報恩”的故事。全片不僅以莊子《逍遙游》為載體，更是在情節處理和視覺設計上，處處體現了中國化的元素。例如女主角椿紅色立領的小袍子，隨處掛著的燈籠，以及動畫里最常出現的活動場景，也就是女主角的家，是以福建永定土樓為原型。但是即便有了這些本土化的包裝，不得不承認的是，從整個畫面的精致度和劇情的邏輯性而言，《大魚海棠》與《千與千尋》仍存在很大的差距。

動畫片作為一個藝術與技術結合的產物，在我看來都不應該只重視其中一方面。如果只有藝術，沒有技術的支持，無法跟上時代吸引大部分觀眾的注意力。而如果只有技術的呈現，而缺少藝術的內涵，則更加顯得空洞無物。宮崎駿的作品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在全世界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力，除了日本發達的動漫技術外，更重要的是宮崎駿那顆保留完好的“童心”和對動畫世界的執著熱愛。在紀錄片《不了之人——宮崎駿》中，宮崎駿一人獨居在偌大的房間里，系著圍裙，每天仍然不愿放棄自己的畫筆。雖說已經宣布了隱退，卻還是有顆想要創作的心。宮崎駿說：“因為世界的美才做動畫，為了發現不被世人發覺的美，我想用這樣的眼睛來觀察世界”。

“有對歷史的深刻拷問，有如同孩童一般的稚氣，用一顆虔誠的匠人之心，像打磨藝術品一樣完成一部動漫作品。”我想，這才是中國動漫需要重新正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