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每個學生都自信起來

冉乃彥

我雖然是中師畢業，但是陰差陽錯地，到132 中學之前，還一直沒有真正講過課。好在來到北京132 中學后，有許多優秀教師手把手地指導我，慢慢地，我學會了教課。記得語文組集體備課，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讀一遍課文。然后大家各抒己見，各亮高招，討論如何上好這節課。

作為一個沒有經驗的教師，剛教課就遭遇挑戰——我接手了一個“亂班”，困難可想而知。每天和孩子們摸爬滾打、斗智斗勇，對我真是考驗。當時一到冬天，教室都是生煤爐子的，師生每天都在煙熏火燎中度過。我記得每天回家洗臉，肯定是洗出一盆黑水的。有學生索性編出了順口溜：“132中，黑咕隆咚，老師裝鬼，學生裝瘋。”

那時的課堂紀律時好時壞，每堂課就像一場戰斗。但一次偶然的機會，讓課堂出現了轉機，這使我深深感到，對學生真摯的感情，的確是教育的基礎。

那天，上《井岡山》這一課，我向學生描述自己到井岡山參觀時的所見所聞。當我講到白匪軍將紅軍醫院的200余名傷員全部殘殺時，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哭了。記得當時我哽咽著說：“這些紅軍戰士為了新中國，把自己的生命都奉獻出來了，而你們身在福中不知福，還不遵守紀律……而我又沒有把班帶好，我們對得起這些烈士嗎？”

這時，我一直面對黑板，因為不想讓學生看到我的淚水。全班從來沒有這么安靜過，只有平時紀律最差的楊亮，傻乎乎地小聲嚷著：“冉老師哭了，冉老師哭了。”其他同學生氣地用“噓”聲制止他，全班一直靜靜地，直到下課。從此，這個班的狀況有了很大改觀，我想這或許是學生們從一個普通老師流露出的情感中受到了觸動。我自己，也更加理解了學生。

帶差班、慢班，最大的困難是學生自己沒有信心。我必須再尋找機會，來一次大的改變。

機會來了，學校要開運動會。我心想，這個班學習成績不行，體育比賽總應該可以吧。于是我和班干部商量，要讓大家在全校運動會上大顯身手。

可隨著運動會的賽程進行，原本摩拳擦掌的同學一個個蔫了下來。因為我們班只有少數同學拿到好的比賽成績，總體上分數仍然落后其他班。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原來準備了第二手——多寫宣傳稿，爭取一個宣傳優秀獎，結果也落空了。因為其他班的老師利用兩節語文課時間寫了更多的宣傳稿，加上現場寫的宣傳稿，質量也比我們班好得多。

運動會快結束了，看到同學們一張張失望的臉，我心急如焚：如果這樣回去，今后這個班怎么帶？看看大操場，我急中生智，想到一個好主意。我立刻請班干部召集全體同學集合。我先表揚了全體同學積極投入，有的還獲得名次，為集體爭光。接著說：“但是兄弟班比我們更強，因此集體獎項都被他們拿走了。我們能夠甘心嗎？我們班的實力、精神面貌還沒有得到充分展示，怎么辦？”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大家看，我們借用的是體育大學的操場，現在運動場上留下了許多冰棍紙、面包紙。我們能這樣走嗎？”“不能！ ”大家異口同聲。

運動會結束了，我和全班同學留下來撿垃圾，沒有工具，大家全都用手撿垃圾。每個同學都捧著一大堆垃圾。但是，從操場到大門這一段路，還有些垃圾沒有撿干凈。這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我宣布：天已經黑了，請班干部留下來，把剩下的垃圾撿干凈，其他同學趕緊回家。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沒有一個同學離開。看著大家執著的表情，我說：“好吧！大家一起干！ ”

回去的路上，全班同學站隊、齊步走都格外精神，一個個都很激動。

第二天，在全校廣播中，校長專門表揚了我們班的表現，說為學校爭了光。這時候，全班同學都站起來，歡呼鼓掌。

從此，班集體有了向上的勁頭。同學們還根據學農的親身經歷，自寫、自導、自演了《六個柿子》，通過編寫劇本，制作布景，反復排練，從而鍛煉了班委會和每一個同學……

132中學有一位很有智慧的老師——金天相，他不但語文教得好，管理班級尤其是管理亂班，也有許多獨特的經驗。他觀察了我帶班的做法，總結了一個字：磨。他說：“冉老師用耐心，把這些桀驁不馴的學生，一個個磨得比較可愛了……”

有一次，期末考試，三個調皮鬼來告訴我：“冉老師，這次考試，我們絕不給您丟臉。”我心里想：這幾個“鬧將”，平時也不好好聽課，怎么能夠考出好成績呢？不過考完以后，他們三個的成績還是達到了中等。我有些不解，這是哲學基本常識考試，有一定難度，他們是不是作弊了？

孩子們告訴我：“冉老師，您不知道，考試前一天，我們哥仨一宿都沒睡，一直在背考試復習資料啊。”

初中畢業臨近了，我們班除按照政策保送高中和需要照顧的外，全部同學都走上了上山下鄉的道路。這在全校也是引人注意的一件事情。我送給每個同學一本《毛主席語錄》，上面寫上了我真心的祝愿。過了幾個月，我到同學們插隊的地方——順義縣沙嶺公社去看望他們。同學們看到老師來了，都十分高興。

幾年之后，這些上山下鄉的同學，陸陸續續回到北京。他們一半被分到銀行工作，一半被分到糧店工作。

我最擔心的是徐德元，這個學生老實忠厚，考試時寧可零分，也不作弊。他從不惹事，但是如果有人故意欺負人，他一定會主持公道，他那個大拳頭，快趕上小個排球了。只是他的數學從來沒有及格過，現在到銀行怎么工作啊？有次見面，我說出了自己的困惑，他坦然地對我說：“冉老師，您放心！我是出納。人家把一捆捆的鈔票給我，我就往保險柜里一放。誰要用錢，我就給他們一捆捆拿。鑰匙我一個人拿著，一分錢也錯不了！ ”看著他自信的表情，我欣慰了許多。心想：老師一定要相信學生，相信他們一定會做好人、干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