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鑫鑫,王 娜
人類社會自從進入21世紀,就進入了無線的世界,個人對無線的需求日益增長,而這種需求是由掌控生產手段并將其延伸至個人主義的人所塑造的。伴隨著信息技術的加速發展,“移動的私有化”帶來的“移動的信息”無孔不入,在商業集團持續的努力中,無線市場實現了它的擴張性企圖,無人能擺脫它的“鉗制”。
1)日常社會生活被扭曲、重塑。廣告的騷擾、個人信息被無端濫用;公共場所的“非公共”特征顯露,被電話打擾、被請求“掃碼”綁架;新聞報道被現實顛覆,一方面是高度贊頌技術的進步,另一方面是移動技術犯罪的案例不斷增加。
2)公眾的健康成為“無線”的犧牲品。席勒通過一系列數據展現了高速公路上的車禍很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移動電話,“帶著手機的司機兩只手操控方向盤的時間只占1%(無需用手的耳機使這個比例升高到了16%)”[1]。雖然很多國家法律禁止司機在駕駛中使用手機,但移動的私有化并沒有因此停止對公眾健康的威脅。眼部、頸椎、腰椎的疾病近些年來與日俱增,尤其是青少年近視的范圍不斷擴大,但在醫院,醫生一邊交代著平時要少玩手機多注意休息,一邊拿出二維碼“請關注我們醫院的公眾號”。
3)個人隱私被泄露。在互聯網的世界里,個人用戶變得“透明”,幾乎沒有App不要求讀取用戶的隱私權限,否則會影響使用體驗。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當用戶在使用App的同時也在被App“利用”,被調取的信息大多數都在為“資本”利用。然而這既不是我們想象的移動生活的應然,也不是智能算法發展的必然,事實上這更像是一種假借智能、服務、精準之名,給用戶穿上了“隱形衣”。除此之外,以無線技術為基礎的移動私人化進程背后,存在著工薪勞動的變化以及用戶或受眾在生活中遭遇的商品化等問題,這些都涵蓋在無線技術對社會生活的重塑之中。
在私有化的浪潮中,信息傳播技術逐步淪為嘗試控制個人和社會的工具,在資本與權力的同構中,加大了對個人生活的入侵。因而,席勒得出結論,“無線世界的創立并不會把我們帶入一個隨心所欲和個人自由的時代。相反,它作為仍然會造成社會分化的控制與不平等的歷史延伸而走近我們。”[1]
無線技術對社會生活的重塑是明顯而深刻的,在席勒看來,被剝奪和被邊緣化是民眾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情況,隨著移動私人化成為社會常態,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皆為“銷售職能”所服務,社會個人權利被限制,與民主漸漸遠離,無論是底層民眾還是知識精英面臨信息權力與資本合體帶來的剝奪都無能為力,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受眾作為商品被剝削。“受眾商品論”(Audience Commodity)是達拉斯·斯邁斯的重要理論貢獻,在從媒介、受眾和廣告商三者之間的關系出發,揭示出資本主義大眾媒介及其產品的本質。席勒認為受眾不但“就是”觀眾、聽眾與讀者,并且也是有償以及無償工作的勞動者,他延伸了馬克思“生產性勞動”的概念,認為無論是家務勞動還是薪資工作都屬于生產性勞動,都存在著剩余價值被剝削的現象。在數字時代,收看也是勞動的一種形式,觀眾在看商業電視節目的同時,也在為媒介工作并為其創造價值——媒介把收視率賣給廣告商以此獲得收益,即是說廣告商通過利用對廣告內容的消費和對商品的購買來剝削受眾的剩余價值。
2)信息過剩與“信息赤字”。個人權力被剝削不僅體現在受眾商品化上,還體現在個人信息資源分配的不合理,獲取正確信息的權利被限制。信息資源地域分布、部門分布不合理,“環球村”雖實現了時空共享,但共享性差、重復建設問題依然嚴重。在數字資本主義制度下,個人不僅是信息的生產者,同時也是消費者,我們的日常、每一次上網記錄都留下了可被提取的信息,被企業和政府所利用,他們提取的這些信息通過加工又反饋給我們,無處不在的商業廣告充斥其間,網絡空間雜亂叢生。席勒明確指出,人類需要的是人與環境和諧共存、長治久安的信息;維護個人利益、避免被企業機構侵害的信息。
3)大數據背后的權力落差。由數據信息構建的現代化也呈現出新的時代課題,收集、分析、利用信息已經成為大數據這一工具的目的,而明確它是誰的工具、實現誰的目的、為誰服務是亟待解決的問題,也是解開“數據何以作為人類社會的共有權力”這一問題的鑰匙。席勒說,如果大數據的目的是保護社會環境、維護個人的利益,那樣無論其目的是否是為了獲得利潤都無可厚非,因為它帶來的影響是善的[2]。但是,現實情況顯然與預期是不符合的。在顯而易見的大數據背后存在著極大的權力落差,圍繞數據分析應該建立相關政策、保護個人隱私、保障信息安全。
席勒稱這是一個全新的挑戰,從它出現伊始,就存在著兩種極端,一方面是靠信息獲利的壟斷資本將得到更大的權力;另一方面是大部分個人被無意識地剝奪掉一部分權利。這在未來會造成更大的權力落差,甚至是政治問題,也即是個人民主權利的實現問題。
民主生長的土壤從來不是技術,而是社會。無線技術的發展在私有制條件下實現了對社會個體權利的限制以及對社會生活的重塑,是技術發展的必然,因為無論是技術還是“信息”都是社會制度的產物,服務于它背后的政治經濟力量。因而,信息時代的個人自由更像是“海市蜃樓”,是“社會控制之下的個人自由”。
1)“互聯網自由”的幻象。席勒在著述中借用了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對于“互聯網自由”的提議,“‘互聯網自由’不僅是贏取政治自由的必要工具,更有利于經濟增長。”[3]以此,美國政府出臺了系列互聯網政策,將政府與企業連成一體,為了讓企業數據流不受任何限制,提高利潤增長率,各大互聯網企業成為互聯網自由的“衛道士”。普世性的自由人權宣言掩蓋了信息自由流動的真相——對經濟與戰略利益的訴求,在“美式自由”的樊籠中,社會個人反而逐漸遠離自由和公共服務。教育環境、醫保條件、住房保障等是否能夠滿足人的需求?公共物品、公共資源等是否充足?類似的關乎人生存狀況的訴求不僅沒有得到回應,反而被所謂“自由”所掩蓋。
2)知識勞工生存危機。資本對勞動力的控制已成為現代性的特征之一,尤其是知識勞工占大多數的信息時代,勞資雙方已逐漸走向失衡,文化與勞動的結合成為信息時代社會控制的另一種形式。妮可·S·科恩在《作為斗爭得文化工作:自由撰稿人與剝削》一文中就提出了自由工作的不自由,文化公司剝削無償勞動時間,并且以不合理的版權制度來侵占知識產權,文化工人且具有自由性質的文化工人作為勞動力的狀態正在以快速的步伐不斷強化[4]。
3)新媒體話語權的剝奪。馬克思認為,新聞應該成為大眾傳播的工具和追求真理與解放的工具、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工具,但事實上新聞界的“狂歡”在資本和權力的掌控下只能偃旗息鼓。我們處在永遠不知道技術的界限在哪里的時代,它已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新媒體很難免于為權力機構與當權者服務。因此,在信息時代,你只能看到你所能看到的東西,并且你會完全信息你所看到的,這其實是一種可悲的自由,在很多時候,人們面對互聯網提供的信息,會喪失判斷能力。
總之,“信息和傳播媒介的迅速發展,并沒有打破長期存在的知識壟斷,將我們帶入一個人人自由的時代。”[5]反之,它在社會控制之下加劇了不平等和剝削,用“自由”的幻象剝奪了個人更好生存的權利。
丹·席勒從傳播技術出發對信息資本主義進行批判,主要闡釋信息資本主義對個人和社會帶來的塑造和控制,是基于資本和權力邏輯的必然。但我們不能陷入其“表象的深淵”。一方面,應該看到信息傳播技術發展帶來的社會進步,面對全球危機,信息公開、信息傳播、信息共享,對于維護社會秩序起到良好的作用。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的弊病在于其私有化的本質,即便進入信息時代也不能忽視這一根本問題。而面對信息資本主義浪潮的來襲,加大公共資源投入、維護公眾利益是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