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云南省委黨校 研究生部,云南 昆明,650111,中共迪慶州委黨校,云南 香格里拉,674400)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激發內生動力,調動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積極性。”貧困群眾是扶貧攻堅的對象,更是脫貧致富的主體,要積極引導他們樹立“寧愿苦干、不愿苦熬”的觀念,自力更生、艱苦奮斗,靠辛勤勞動改變貧困落后的面貌,用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支撐起脫貧攻堅。沒有內在動力,僅靠外部幫扶,幫扶再多,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貧困問題。因此,深入怒江州上江鎮、魯掌鎮、秤桿鄉和丙中洛鎮等脫貧攻堅主戰場開展實地調研,發現只有用好外力、激發內力,不斷加大內生動力培育力度,才能使脫貧群眾的生計具有可持續性。
怒江州認真開展精準識別工作,為確保精準識別“不漏一戶,不落一人”。從打響脫貧攻堅戰以來,先后開展了2014年至2016年脫貧戶拉網式核定排查行動、“找問題、補短板、促攻堅”專項行動、貧困對象動態管理工作及“清零”專項行動。即便如此,仍然出現了新識別、返貧、清退和補錄的貧困人口。例如2018年,上江鎮未脫貧建檔立卡貧困戶共有890戶3504人,年末脫貧225戶897人,脫貧人口占比為26.6%。與此同時,新識別63戶206人,返貧1戶2人,家庭成員補錄95人,新納入貧困人口占與脫貧人口之比33.8%。秤桿鄉新識別32戶115人,返貧4戶16人,家庭成員補錄4人。
產生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在于扶貧對象識別工作不夠精準,而精準識別貧困人口是精準施策的前提,只有扶貧對象清楚了,才能因戶施策、因人施策。怒江州扶貧對象識別工作的動態性及貧困發生的反復性,客觀上造成一些貧困戶被屏蔽在扶貧對象之外,無法享受精準扶貧的特殊優惠政策,故而嚴重影響了脫貧成效的鞏固提升。
長期以來,為了幫助怒江州貧困地區盡快改變面貌,國家投入了巨額資金、大量物資,雖已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脫貧成效不夠理想,大量資金被分散用于單純的救濟,結果是“年年給錢年年窮”、“越窮越有理由要錢,越窮用錢越沒有責任,”貧困戶的生產方式、生產條件、生活方式并沒有因此發生根本改變。究其原因,就是發展戰略上忽略了“不同地區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性”這一客觀規律,理想化的虛構全面推進各地區等速發展,均衡配量,實現貧困地區大規模的跨越發展。實踐中,扶貧經濟開發是以縣為單位進行的,為了提高產品產值,都在設法建設自己的“龍頭”企業,通過對初級產品進行深加工,延長產業鏈,獲取更多產品增值所帶來的經濟效益。導致投資平均使用,各地重復建廠,企業高度分散,集中化程度低,投資總量雖大但難以形成具有較高資金、技術集約的企業群和發展極。資金利用率、回收率不高。
怒江州絕大部分的貧困地區仍舊處在以種植業為主要產業的傳統農業社會階段。在上江鎮、魯掌鎮、秤桿鄉和丙中洛鎮的調研發現,現有的扶貧方式還是傳統的發展集體經濟和拓寬致富門路。前者通過發展壯大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采取專業合作社的形式起到致富帶頭作用;后者是堅持以“戶戶有增收項目,人人有脫貧門路”,按照種花養蜂、種草養畜、種果富農的發展思路,達到增收效果。但是,在精準施策過程中沒有充分理解和把握當地貧困人口的優先需求,導致扶貧資金和項目的偏離以及扶貧資金使用的扭曲與滲漏等,從而影響扶貧效益的充分體現。
2018年,秤桿鄉轄11個村民小組,139個自然村,208個村民小組,全鄉總人口6161戶19430人,建檔立卡貧困戶4133戶14631人,貧困發生率75.3%。丙中洛鎮轄4個行政村,32個自然村,46個村民小組。全鎮總人口2163戶6365人,建檔立卡貧困戶1588戶5110人,其中,已脫貧1220戶4035人,未脫貧368戶1075人,貧困發生率17.7%。之前幾年,怒江州一些貧困地區不是把著眼點放在依靠當地群眾的力量,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利用當地資源,發展商品生產上,而是把改變貧困面貌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外部條件,即國家能夠給多少扶持上。在部分群眾中,滿足于“溫飽清閑”的小生產生活模式,缺乏進取心,吃慣了救濟飯,形成嚴重的惰性心理,寧愿窮熬,不思苦干,缺乏強烈的發展愿望。如果說自然條件差,貧困落后是一種可怕的現象,尤其可怕的是不思進取的依賴思想。
怒江州位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南延部分橫斷山脈縱谷地帶,是聞名于世的高山深切割地貌。除蘭坪縣的通甸、金頂有少量較為平坦的山間槽地和江河沖積灘地外,多為高山陡坡,可耕地面積少,墾殖系數不足4%。耕地沿山坡垂直分布,76.6%的耕地坡度均在25度以上,可耕地中高山地占28.9%,山區半山區地占63.5%,河谷地占7.6%。一方面,長期受瀾滄江支流的侵蝕,致使州內菁深坡陡、群峰林立,又因巖石性質的影響,經常發生泥石流和滑坡、崩塌等災害,嚴重阻礙了當地群眾的生產生活。另一方面,氣候寒冷,土壤侵蝕較為嚴重,耕作層淺,石礫較多,多以洋芋、燕麥、青稞、玉米等種植為主。惡劣的自然條件,制約著土地資源的利用率,形成了特殊的“四底”現象,即低產田地、低產林地、低產園地和低產水面的境況,成為當地群眾脫貧致富的瓶頸。
怒江州世居少數民族中,蘭坪、福貢、貢山、瀘水北部和原碧江的傈僳族,既有村落公社向階級社會過度的經濟結構,又有表現為封建領主經濟和地主經濟的家長奴隸制。蘭坪的普米族地主家庭也存有家內蓄奴的殘余。貢山的獨龍族、怒族既有原始公有制,也有封建領主制的殘余和地主經濟。其中,傈僳族、怒族屬于“直過民族”,獨龍族、怒族、普米族作為人口較少民族存留的封建殘余,這樣與其他民族和地區相比落后的社會發展水平,使得農業成為當地主要的生產部門,但生產水平極為低下,刀耕火種、輪歇耕作、“伙有共耕”等原始生產方式占據主要地位,傳統的水田犁耕農業比重很小,生產中普遍使用犁、鏵、斧、刀、鐮、釘耙等鐵質工具。各民族內部的社會分工很不明顯,畜牧業、家庭手工業和小商業緊密依附于農業,尚未形成獨立的經濟部門。歷史上遺留下來薄弱的經濟基礎和復雜的經濟結構,即便在1956年完成社會主義改造之后,生產關系發生了根本變革,但怒江州特別貧困地區的群眾仍有一部分保持著與原來相去不遠的生產水平,其生產方式、生產條件、生活方式還延續著古老、落后的傳統習慣。
有一些人認為:怒江州貧困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資金缺乏,人才數量和質量的嚴重不足,要加快其經濟建設步伐,最關鍵是人才開發,只要有了人才,加上財力的支援,經濟就能搞上去。這種說法原則上是沒有錯的。但問題是,人才和資金畢竟是有限的,如果貧困地區在國家的大力支持和幫助下,獲得比較發達地區更多的人才和資金(包括各種減免稅等特殊照顧政策),那就一定能擺脫貧困并趕上或超過較發達地區嗎?經過了四個時期的扶貧開發到如今的精準扶貧,我們發現怒江州不僅沒有完全擺脫經濟落后的面貌,而且國家的資金投入、財政補貼仍在不斷增長。那么原因何在呢?單純地增加人才和資金,卻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經濟發展條件——貧困地區整個社會勞動者的素質。勞動者素質越高,所產生的社會經濟效益就越大;反之則越小。對于貧困地區而言,勞動者素質是決定經濟發展的內在動力,資金輸入、建設工農業基礎設施、減免稅收、低息貸款、發放扶持資金等政策或措施,只是推動經濟發展的外在因素或動力。怒江州的勞動力資源,除了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外,還存在保守的傳統意識、鬼神旨意的精神信仰和自給自足的非商品經濟觀念等特殊的情況。
怒江州在篩選、識別、確認貧困群眾時,主要是依據群眾生產資料的基本條件、生產經營狀況、家庭務工收入及補貼、補助等來核算人均收入,并以此結果衡量是否符合建檔立卡貧困戶的標準。這容易造成貧困群眾對貧困現象的認識,局限于物質匱乏或不平等,而忽視了貧困首先是一種人與人的社會關系和社會地位,貧困還包括能力缺乏、文化落后、制度限制、權力剝奪和環境脆弱等內容。所以,貧困的存在不單是一個經濟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因此,需要從兩個方面幫助貧困群眾認識貧困:
1.正確認識收入差距的合理性,提高貧困群眾的心理承受力。合理的差距會產生一種激勵效應,使怠惰者變得勤奮,使勤奮者更加勤奮。如果社會分配結果沒有明顯的差距,大家都一樣的貧窮,那就不可能產生致富的欲望,也就不可能有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實現。通過幫助貧困群眾認識到一定程度的貧富差距是社會發展過程中的正常現象,增強其心理承受力,正確對待自身暫時的貧困現狀。
2.加強貧困群眾的文化素質教育。一方面,要幫助貧困群眾樹立自信,對前途充滿信心,要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要克服無所作為思想,“等、靠、要”思想和面對開放的市場經濟感到恐懼、不安,不敢參與市場競爭,害怕在競爭中失敗等思想。另一方面,要提高貧困群眾的科學文化素質。讓他們學習實用的文化知識、生產技術知識,掌握科技致富的方法,學習先富者的實踐經驗和管理方法,通過掌握一技之長來脫貧致富,達到內生動力的增強。
3.貧困群眾要在更廣闊的生存空間和社會領域去尋找脫貧致富之路。針對怒江州貧困地區的發展,不應該局限于改變貧窮的面貌,更應關注貧困群眾如何擺脫貧困?要考慮實行一種新的對策,支持他們走出貧困地區,通過勞務輸出和人口外流,投向外部發展地區,開拓廣泛的經營門路和生活領域。因為交通阻塞、通信落后,貧困群眾生產活動的空間地域十分狹小,而且居住人口數量稀少,極度分散,以致怒江貧困地區內部商品經濟活力不夠。所以,要支持和鼓勵勞務輸出,有組織的開拓生存空間,尋找致富新路,但不宜提倡大量的居民搬遷。
目前,我國公民間和區域間的貧富差距確有擴大的趨向。這在發展過程中是十分正常的。富的確實越富,但窮的未必越窮,而是在發展中逐漸改變窮的面貌。差距的擴大主要是發展速率的擴大。因此,怒江州對貧困地區的開發不能將拉平貧富差距作為出發點。任何國家任何發展階段,不同的區域都必然存在發展的不平衡。正是有了這種不平衡,才有了經濟要素的不斷流動和重新組合,這也是市場經濟運動充滿活力的奧秘所在。所以,怒江州政府的任務,主要在于考慮如何把貧困控制相對一個合理的范圍內,而不在于消滅它。
1.大力發展商品經濟,形成激發機制,著眼于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靠內部生發。對于怒江州的扶貧開發不能一般化地談變“輸血”為“造血”,而要研究如何形成具有“造血機制”的內生動力。一方面,輸入是必不可少的。自然經濟無法依靠自身的積累改變傳統格局,怒江州貧困群眾僅僅依靠自身能量聚集不足于產生躍遷的動力,需要政府的扶持支援,但又不能完全依賴政府。用系統觀點看,政府的扶貧資金應集中用于填平補齊制約當地經濟發展的短線——能源、交通和原材料生產部門,使之形成一個各部門協調發展的優化結構,以保持全面穩定的增長。另一方面,實行一種逆向開發戰略,貧困群眾要參與到商品經濟的發展流通和農產品的加工。長期以來,我們發展農業,往往習慣于順向思考,投資主要用于農業基本建設方面,如水利建設、水土保持、農機化等等,為農業生產創造條件,這是一種推力;而鼓勵貧困群眾參與發展農產品加工和流通,是一種拉力,只有外推內拉形成合力,貧困群眾商品生產的內在活力才能被激發出來。
2.逐步完善自積累機制,相應地減少國家對貧困地區和貧困群眾扶持性的輸入,轉而由地方積累機制啟動和推進怒江州的經濟發展。自積累機制在推動地方經濟發展時,是以自身的能力以及自身對外部資金的吸附力、消化力、償還力為動能和限量的,具有量力而行的特征。怒江州貧困地區和貧困群眾的自積累機制一旦形成,怒江州由外部控制當地的開發就逐步轉變由怒江州自行調控的開發進程,這就使得怒江的經濟行為由開發沖動轉為內在的商品性沖動,具有了合乎經濟要求得內在動力。加之,自積累機制是以自組織、自引進、自擴展為基本特征,它要逐步增強積累能力,必須以較好的經濟效益為基礎,這種經濟要求就會反饋給生產者,調動和刺激貧困群眾的生產積極性、主動性,增強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同時,自積累機制的形成是以勞動者素質的提高和科學技術對貧困地區的成功開發為基礎的。這就使自積累機制成為當地生產力水平的“標志桿”,迫使貧困群眾不得不提高自身的科學文化素質,以此契合從“輸血”到“造血”,形成“造血機制”的自積累機制。
3.培育貧困地區內部社會分工機制是貧困群眾脫貧致富的關鍵。怒江貧困山區要脫貧致富,必須打破封閉,發展山區的商品經濟。而要發展商品經濟,打破封閉,首先必須打破貧困山區內部的封閉狀態。誠然,怒江貧困山區的對外開放是必要的,但對外開放必須以貧困山區內部的搞活、開放為基礎。外部輸入的資金、技術、能量、信息,最終還得靠內部肌體的吸收和消化。如果內部肌體不健全,輸入的能量和信息就會大量耗損,得不到應有的作用,終年“輸血”依然“貧血”。因此,怒江貧困山區脫貧致富的關鍵在于培育自身的造血機能,也就是培育貧困山區商品經濟的成長源,啟動貧困山區內部的社會分工機制:一方面,解決路徑是要增大貧困山區的人口密度,創造社會分工必不可少的物質前提。另一方面,具體措施是貧困群眾的適度集中,概括起來就是要并村建鎮,減少山村數量,擴充村鎮容量,建設以山區集鎮為軸心的合理的鎮村網絡。如此一來,交通、通信的戰線縮短、重點突出,同量資金下,交通、通信的效益可以數倍增長。